遇到曾经的下属成为主面试官，对江慕来说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
如今在面试中又突然被人刷下，他的忍耐彻底告罄。
“我来面试之前，你们公司这个职位还在。而且你们通知我今天来面试，我记得我是第一个面试的人。”
所谓的这个职位已经满员了，更像是一种敷衍的借口。
江慕能忍受林烟放他鸽子，故意耍他，却无法接受曾经需要恭维他的人，如今把他当小丑耍着玩！
进来的人是这家公司的副总，以前明面上跟江慕关系还算不错。
他道：“江少，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不要太过追根究底，那样只会让你面上更难看。”
江慕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我要听真实理由。”
“你得罪了人，入职我们公司的话，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风险。”副总面对他，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闻言，江慕面色又沉了几分，眸底寸寸染上冰霜，“我相信我自身能力带来的利益，远大于风险所带来的损失。”
他有这个底气！
然而，副总只是道：“抱歉。”
算是婉拒了。
江慕从来都不是死乞白赖的人，这里不留他，那他就去其他地方。以他的能力，他相信有的是公司录用他。
不过他手才握住门把手，副总喊住他道：“江少要去其他公司面试吗？”
“怎么，贵公司不录用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去其他公司吗？”
江慕刚刚装得再谦逊，可也掩饰不住骨子里的傲气。
他从小家境优渥，他个人又优秀，除了感情上的挫折，他在事业上从未有过坎坷。
他相信哪怕没有江家做靠山，他也可以发展得很好！
副总听江慕语气不善，也并未有半点神色变换，只是道：“你当然可以去。不过他们大概率也会像我们公司一样，不会录用你。”
江慕根本没接他的话，大步离开。
他计划用三天来参加五家面试，然后对比一下几家待遇和发展前景，择优录取。
最好他在这些公司的工作，可以为他回到江氏集团以后要开展的工作做铺垫。
然而——
“不好意思啊江少，我们老板自己看中了一个人才，说要招聘那个人过来。”
“你得罪人了江慕，我们录取你机会得罪那个人，不划算，你自己走吧。”
“真以为自己还是江氏集团总裁，江家大少爷呢？整天拉着一个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我说不要你了就不要你了，要什么理由？赶紧走，别浪费我时间！”
“我们突然发现，你条件不合适，没办法进入面试。”
江慕不到四个小时，就面试完了剩下四家公司，这里面包括在路上辗转的将近三个小时。
算起来，他在每家公司待了才不到十五分钟，跟面试官对话最多也就五分钟。
像第一家公司副总那样客客气气的还是少数，后面有两家是冷漠和敷衍的，还有一家态度恶劣至极，指着江慕的鼻子骂他现在是落魄狗。
江慕走出最后一家公司时，也不过才下午一两点。
这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了。
可他却觉得寒意浸透四肢，然后顺着血液一点点涌向心脏，连带着心也变冷了。
江慕一直觉得，以他的能力找工作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此时才发现一切跟他想象得并不一样。
“吃过午饭了吗？”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江慕扭头，发现来人是李助理。
被问及吃饭没有，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吗？”江慕冷漠道。
不是他刻意这么想，而是这半天经历得太多了，他才知道江家给了他多少特权。
李助理跟之前相比，看起来沉稳了许多，“不是。只是许久没见了，想约您吃顿饭而已。”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上下级了，你对我说话不必用敬称。”
江慕没拒绝，因为按照林烟的要求，他卡里总共也就一两千块钱。
他原本以为会马上找到工作，觉得无所谓，此时才发现他有些过于想当然了。如此一来，饭钱也是能省则省。
两人找了家川菜馆。
李助理跟了江慕那么久，很清楚他的口味，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点。
两人安安静静吃饭。
好半晌，李助理才打破沉默。
“林小姐和你一样，能力很优秀。你或许不知道，如果她没有因为你放弃神经外科，她大概也会跟陆小姐一样，成为众人称赞的神经外科天才。”
江慕心说，他知道。
如今的陆晴蓝就是林烟，她已经证明了她有多优秀。
李助理放下了筷子，“可惜她再优秀，还是被你一句话断送了前程，再也做不了医生。就连 她唱歌作曲的那个大v账号，也被你给爆出来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江慕。
“江总，她被你一句话逼到了绝路。就像别人现在一句话，就可以把你逼到绝路一样。这种感觉，你现在已经体会到了吧？”
江慕垂眸吃着饭，“没到绝路。我还可以去那些小公司面试，我得罪的人总不能只手遮天。”
他不是不想承认自己被逼得有多狼狈。
他只是……不想承认他曾经把林烟逼到了绝路！
他想证明，这种情况也没那么难，好像这样就可以说明，他对林烟也没那么差。
李助理只是笑了笑，没争辩。
“为什么突然找我说这些？”江慕问道。
他明显能感觉到其他人说他把林烟怎样怎样，只是纯粹看热闹，可李助理不是。
李助理道：“就是想到我曾经帮助你，把一个女人逼到在街上晕倒都没人管、胃癌晚期却丢掉工作，没钱治病还要强打精神去找孩子……”
他帮助江总做的恶事太多了，如今数都数不完。
以前他做那些事，也没什么感触。
可后来，他怀孕的未婚妻跟林烟一样车祸死了，他才觉得做坏事真得有报应。
李助理大喘了口气，轻声道：“加上从林小姐死后，突然开始梦到她挣扎着求生的那些场景，总是觉得良心不安，想要努力弥补些什么而已。”
他苦笑道：“我觉得说出来这些，让江总多少对她有点愧疚也好，就当是我在弥补她了。可是看样子，江总好像一点都不后悔，我说的那些好像也没有意义。”
李助理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起身拉开椅子，准备走。
江慕却在他身后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后悔？”
闻言，李助理回头，惊愕地看着他。
江慕指着心脏，面色平静，可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我后悔。”
“很后悔。”
“后悔得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