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巨手自归墟漩涡中探出,所过之处,空间如薄纸般被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清虚殿四周亮起的护山大阵符文,在这巨手面前如同烛火遇狂风,瞬间熄灭大半。殿前广场上,修为稍低的太清宗弟子,被那纯粹的黑暗气息一冲,当即面色惨白,七窍渗血,昏死过去。
“归墟执法者?!”清虚真人失声惊呼,顾不得体内伤势,双手掐诀,头顶三花急速旋转,喷薄出浩瀚清气,化作一道青色光幕,挡在巨手之前。
“执法者个屁!这是‘猎道者’!专门猎取混沌源物的归墟怪物!”酒癫破口大骂,再不复之前的惫懒模样,眼中精光爆射,一把扯下腰间那巨大的朱红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却不咽下,而是“噗”地喷出,酒液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赤红火苗,如流星般撞向那黑暗巨手。
冥骨尊者脸色剧变,竟不顾重伤,强行催动那尊白骨魔神虚影,咆哮着扑向漩涡,同时厉声喝道:“幽冥殿所属,速退!”
“轰——!”
三股力量几乎同时与黑暗巨手碰撞。清虚真人的青色光幕如琉璃般碎裂,酒癫的火苗在巨手上烧出无数细小孔洞,白骨魔神虚影则被巨手一把捏住,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寸寸崩裂。巨手来势稍缓,却依旧坚定地抓向李青与那悬浮的破旧葫芦。
李青浑身冰冷,如坠冰窟。那巨手上每一道花纹都仿佛活物,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紫府中的心灯疯狂跳动,灯焰几乎要冲出体外,与那巨手对抗。但重伤之下,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更遑论躲避或反击。
眼看巨手即将临身,那悬浮的破旧葫芦忽然一震,葫芦口缭绕的那缕灰蒙蒙的“混沌源气”猛地一旋,化作一道薄如蝉翼的灰色光幕,挡在李青身前。
“啵——”
黑暗巨手抓在灰色光幕上,发出一声轻响,竟如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巨手表面那些诡异花纹疯狂蠕动,试图侵蚀光幕,却被灰气反噬,发出“嗤嗤”声响,如雪遇沸汤,迅速消融。
漩涡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巨手猛地一挣,竟硬生生扯碎了灰色光幕,但自身也被消磨了小半,只剩下半截手臂,依旧执着地抓向葫芦。
“好机会!”酒癫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闪至李青身旁,一把抓向那悬浮的葫芦。
“休想!”清虚真人亦飞身而至,袖中飞出一道清光,卷向葫芦。
“都给我滚开!”冥骨尊者狞笑,竟不顾漩涡危险,直接祭出一枚漆黑骨钉,破空射向酒癫与清虚真人后心,自己则扑向李青,显然打着“抢不到葫芦就抓人”的主意。
三方再次争夺,眼看又要混战——
“嗡——!”
葫芦突然自主震颤,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嗡鸣,一股古老、苍茫、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气息轰然爆发!葫芦表面的木纹如活物般蠕动,竟浮现出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鸟虫鱼的虚影,仿佛一方微缩的洪荒世界!
“这是……‘混沌源酿’要现世了?!”酒癫瞳孔收缩,竟硬生生止住身形,不进反退。
清虚真人也似想起什么可怕传闻,面色大变,急速后撤。
唯有冥骨尊者贪念炽盛,不管不顾,一把抓向葫芦——
“咔嚓!”
葫芦表面,一道细小的裂纹无声蔓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香气,自那裂纹中溢出。这香气不似凡间任何味道,初闻如百花绽放,再品似五谷丰登,细嗅又若万兽奔腾,回味则像沧海桑田……仿佛将天地间一切美好、一切生机、一切造化都浓缩其中,光是闻一闻,就让人通体舒泰,修为瓶颈松动!
李青重伤之躯,被这香气一冲,紫府中破碎的混沌道基竟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心灯灯焰“腾”地窜高,贪婪地吸收着香气中蕴含的玄妙力量。
“真是混沌源酿!哈哈哈!老道我寻了万载,今日终于得见!”酒癫癫狂大笑,手舞足蹈,状若疯魔。
清虚真人面色凝重:“传说中开天辟地时,混沌中自然凝结的第一滴酒,蕴含造化本源……竟真存于世?”
冥骨尊者距离最近,被那香气一冲,眼中血光暴涨,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气息竟瞬间恢复了大半!他狂喜之下,再不顾其他,双手齐出,就要抱住葫芦——
“蠢货!快退!”酒癫厉喝。
“冥骨道友,不可!”清虚真人也惊呼。
然而为时已晚。
“咔、咔嚓——”
葫芦表面的裂纹如蛛网般迅速扩散,最终——
“砰!”
一声轻响,葫芦炸裂!
不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如气泡破裂般的轻微声响。但就在这声响中,一滴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星云旋转的液体,自葫芦碎片中缓缓升起,悬浮于空。
混沌源酿!
真正的、完整的、一滴混沌源酿!
这一滴液体出现的刹那,整个清虚殿范围内的空间都为之凝固。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的动作、表情、乃至呼吸都定格在了这一刻。唯有思维还能运转。
李青瞪大眼睛,看着那滴近在咫尺的混沌源酿。它看似只有一滴,却仿佛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浩瀚与深邃,光是注视,就让人有种灵魂要被吸入其中的错觉。他紫府中的心灯前所未有地明亮,灯焰几乎要化作实质,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渴望——吞下它!炼化它!
漩涡中的黑暗存在似乎也被这一幕震慑,那残破的巨手悬在半空,不敢妄动。
“嗡——”
混沌源酿微微颤动,竟自主飞向李青,没入他眉心!
“不——!”冥骨尊者目眦欲裂,发出不甘的嘶吼。
酒癫与清虚真人则面露惊色,却并未阻拦,反而各自掐诀,护住周身。
混沌源酿入体,李青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在体内炸开!这不是寻常的力量冲击,而是一种本质上的、根源上的改造与升华!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乃至最微小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滴液体中蕴含的造化本源。
紫府中,破碎的混沌道基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如枯木逢春,迅速愈合、重组,变得更加坚固、更加完美。心灯灯焰暴涨,化作一片混沌色的火海,将整个紫府笼罩。火海中,隐约有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虚影浮现,仿佛在演化一方世界。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李青的丹田。原本修炼《太清养气篇》凝聚的一缕太清真气,此刻竟被混沌源酿的力量彻底改造,化作一丝灰蒙蒙的、仿佛能演化万物的混沌之气!这丝混沌之气虽微弱,却蕴含着无限可能,是比太清真气、归墟道韵更高层次的力量本质!
这一切变化看似漫长,实则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外界时间恢复正常流速的刹那,李青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波动,伤势尽复,修为更是直接从筑基后期,跨越筑基大圆满,一步踏入……金丹期!
没有雷劫,没有瓶颈,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他的丹田中,一颗灰蒙蒙、表面有无数玄奥纹路的金丹缓缓旋转,每转一圈,都有一丝混沌之气滋生。
“混沌金丹?!这怎么可能!”清虚真人失声惊呼,道心几乎失守。
“混沌道体!这是真正的混沌道体雏形!”酒癫也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冥骨尊者则彻底疯狂,眼中血光几乎凝成实质:“杀了他!抽魂炼髓,提炼源酿!”
他再不顾其他,直接燃烧精血,化作一道血影扑向李青,双手成爪,直取咽喉!
“滚!”
李青蓦然睁眼,双眸中竟有混沌星云旋转!他抬手一拳,灰蒙蒙的混沌之气缠绕拳锋,与冥骨尊者的血爪正面相撞——
“轰!”
气浪炸开,冥骨尊者竟被这一拳轰得倒飞而出,双臂骨骼尽碎,鲜血狂喷!他满脸骇然,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元婴后期大修士,竟被一个刚刚结丹的小辈击退!
“混沌之气……真的是混沌之气!”酒癫喃喃自语,眼中精光闪烁。
清虚真人则神色复杂,既有震撼,又有一丝隐忧。
漩涡中的黑暗存在似乎也被激怒,那残破的巨手再次抓来,同时漩涡急速扩张,隐约可见其后有更多黑暗身影在聚集,想要跨界而来!
“不好!归墟猎道者要大规模降临!”清虚真人脸色大变,急声道,“酒癫前辈,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酒癫一改疯癫模样,肃然点头:“清虚小子,开启太清洞天,暂避锋芒!我来断后!”
清虚真人毫不迟疑,袖中飞出一枚玉符,捏碎后,清虚殿后方一座山峰轰然开裂,露出一个云雾缭绕的洞口,散发出浓郁的空间波动。
“太清宗弟子,速入洞天!”清虚真人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飞向洞口。
“小子,跟我走!”酒癫一把抓住李青肩膀,就要带他离开。
“等等!”李青却挣脱开来,看向那悬浮的归墟漩涡与黑暗巨手,眼中混沌星云急速旋转,“它们是为混沌源酿而来,我若逃走,太清宗必遭灭顶之灾!”
“你想干什么?”酒癫皱眉。
李青没有回答,而是闭目感应体内那滴混沌源酿的力量。虽然大部分力量都用于修复道基、凝聚金丹,但仍有一丝最本源的造化之力沉淀在紫府深处。他心念一动,引导这一丝力量,通过心灯灯焰转化,化作一缕灰蒙蒙的雾气,从指尖逼出。
“这是……源酿气息的仿制品?”酒癫一眼看穿虚实,“你想引开它们?”
李青点头:“它们要的是这个,不是太清宗。”
说罢,他猛地将那一缕灰雾弹向远处天际,同时全力催动混沌金丹,身形化作一道灰光,朝相反方向飞遁!
果然,那黑暗巨手一顿,旋即放弃追击李青,转而抓向那缕灰雾。漩涡中的存在似乎无法分辨真假,被成功引开。
“聪明的小子!”酒癫赞叹一声,身形一闪,追上李青,拎着他冲向太清洞天。
冥骨尊者见状,也咬牙跟上。他虽然觊觎混沌源酿,但更清楚自己此刻状态不佳,单独面对归墟猎道者必死无疑,不如先避其锋芒。
众人刚入洞天,清虚真人便启动禁制,洞口轰然闭合,将归墟气息隔绝在外。
洞天内,是一方小天地,山清水秀,灵气充沛,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宛如世外桃源。
“暂时安全了。”清虚真人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李青,神色复杂,“李小友,你可知你体内那滴混沌源酿,是何等至宝?”
李青摇头:“晚辈只知它修复了我的道基,助我结丹。”
“何止!”酒癫插口,眼中满是狂热,“混沌源酿,乃开天辟地时混沌中自然凝结的造化之物,蕴含最本源的‘道’与‘理’。修士得之,可重塑根基,直指大道本质!你如今凝聚的混沌金丹,是传说中的‘完美金丹’,潜力无穷!”
“完美金丹?”李青内视丹田,那灰蒙蒙的金丹缓缓旋转,每转一圈,都有一丝混沌之气滋生,确实神妙非常。
“不错。”清虚真人点头,“古籍记载,混沌金丹一成,同阶无敌,越阶而战如吃饭喝水。更难得的是,它可兼容并蓄万法,不受功法属性限制。你如今虽主修太清功法,但日后若想转修其他大道,亦无阻碍。”
李青心中一震。这意味着他未来的修行之路,将无比宽广,不再受限于某一流派或道统。
“不过——”清虚真人话锋一转,神色凝重,“怀璧其罪。混沌源酿现世的消息一旦传开,你将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归墟猎道者只是开始,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为了这一丝超脱之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你炼药!”
“清虚小子说得对。”酒癫难得正经,“小子,你现在就是一块行走的唐僧肉,谁见了都想咬一口。”
李青苦笑。他早料到这点,否则也不会冒险以假源酿引开猎道者。
“那葫芦……是阿木前辈给我的。”他看向酒癫,问出心中疑惑,“前辈认识阿木?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将如此至宝随意赠人?”
酒癫沉默片刻,叹道:“阿木……嘿,那家伙的来历,说出来吓死你。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他看向清虚真人,“清虚小子,太清洞天能撑多久?”
清虚真人估算道:“归墟猎道者虽强,但想攻破太清祖师留下的洞天禁制,至少需要三日。”
“三日?够了。”酒癫点头,又看向李青,“小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留在太清宗,清虚小子看在你身怀混沌金丹的份上,或许会保你。二,跟老道我走,我带你去找阿木。那家伙既然把葫芦给你,必然有他的道理。”
李青沉吟。留在太清宗,看似安全,实则隐患重重。清虚真人或许无恶意,但太清宗内派系复杂,难保不会有人起贪念。而跟酒癫走,虽有风险,但或许能解开阿木与葫芦之谜,甚至找到彻底掌控混沌金丹的方法。
“我选二。”他坚定道。
“明智的选择。”酒癫咧嘴一笑,又看向清虚真人,“清虚小子,你怎么说?”
清虚真人深深看了李青一眼,忽然道:“李小友,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前辈请讲。”
“混沌金丹潜力无穷,但成长需要时间。你若愿意,贫道可收你为关门弟子,传你《太清无为经》全本,助你夯实根基。待你修为有成,再离去不迟。”清虚真人语气诚恳。
此言一出,在场太清宗众人皆惊。清虚真人身为太清掌教,已百年未收徒,如今竟要破例?
李青也感意外,但转念一想,便明白清虚真人的用意。混沌金丹太过逆天,与其敌对,不如结个善缘。况且太清宗功法中正平和,确实适合打基础。
“多谢前辈厚爱。”李青拱手,“但晚辈已有师承,不便另投他门。不过若前辈不嫌弃,晚辈愿以记名弟子身份,在太清宗修行一段时日。”
这是折中之法。既不得罪太清宗,又不违背本心。
清虚真人略一思索,点头道:“善。”
酒癫嘿嘿一笑:“清虚小子,打得好算盘。不过老道我也不拦着,正好借你太清宗的宝地,教这小子几手保命的本事。”
“前辈肯指点,是李小友的福气。”清虚真人微笑,旋即正色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解决。”
他目光转向洞天一角——冥骨尊者正悄然后退,显然想溜。
“冥骨道友,欲往何处?”清虚真人淡淡道。
冥骨尊者脸色阴晴不定,强笑道:“清虚道友,本尊此来只为擒贼,如今贼人未获,自当离去复命。”
“是吗?”清虚真人眼中寒光一闪,“道友方才欲杀我太清宗客人,又引归墟猎道者来袭,这笔账,该如何算?”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冥骨尊者心知不妙,咬牙道:“清虚!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与我幽冥殿为敌?”
“外人?”清虚真人冷笑,“李小友已是我太清宗记名弟子,何来外人之说?倒是道友你,擅闯我宗山门,该当何罪?”
冥骨尊者脸色铁青,忽然看向酒癫:“酒癫!你我也算旧识,今日之事,你待如何?”
酒癫掏掏耳朵,满不在乎:“关我屁事?你们打你们的,老道我只管喝酒。”
冥骨尊者心中一沉,知道今日难以善了,眼中狠色一闪,猛地掏出一枚漆黑骨符捏碎——
“想传讯?晚了!”清虚真人早有防备,袖中飞出一道清光,化作锁链,瞬间将冥骨尊者捆住。那骨符爆开的黑烟也被清气一卷,消散无形。
“清虚!你敢囚禁本尊?幽冥殿不会放过你太清宗!”冥骨尊者怒吼挣扎,却无法挣脱那清气锁链。
“囚禁?不。”清虚真人摇头,眼中杀意凛然,“道友既见混沌源酿,便留你不得了。”
冥骨尊者终于慌了:“你……你要杀我?不!你不能!我乃幽冥殿三长老,杀我必引发两宗大战!”
“归墟猎道者来袭,道友不幸陨落,与我太清宗何干?”清虚真人淡淡道,抬手一指,一道清光如剑,直刺冥骨尊者眉心!
“不——!”冥骨尊者绝望嘶吼,体内突然爆发出浓郁黑气,竟暂时挣脱清气锁链,身形暴退!
“想跑?”酒癫冷哼一声,手中大葫芦一甩,一道酒液如箭射出,后发先至,打在冥骨尊者背上,顿时“嗤嗤”作响,如强酸腐蚀,冒出阵阵青烟。
冥骨尊者惨叫一声,速度大减。清虚真人抓住机会,清光剑影如雨落下,瞬间将其刺成筛子!
“啊——!你们……不得好死!”冥骨尊者怨毒诅咒,身躯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黑气,一道血光自黑气中遁出,竟是其元婴想要逃窜!
“灭!”清虚真人一声轻喝,袖中飞出一面青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