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龄女子们惊呆了。
这可是李家啊……
李青没理会她们的反应,径直走出船舱。
秦淮河中,一众贵公子阿噗阿噗个不停,三艘画舫上的船夫、下人,个个目眦欲裂,惊骇欲绝,纷纷下水营救……
秦淮河畔,商贩不叫吆喝了,外卖小哥不推销了,个个张大嘴,愣愣望着这一幕,连岸上的行人都驻足观望……
李青波澜不惊,也饶有兴趣的看热闹。
主要是不想闹出人命。
这些纨绔是嚣张跋扈,却也非欺男霸女、丧尽天良,怎么也够不上死罪。
李青只是想教训一下,让其长长记性。
时下正值阳春,河水却仍寒凉,一众贵公子虽只泡了一小会儿,却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上船,就对李青口出狂言,扬言报复。
于是,又被李青下了一次饺子……
一众船夫叫苦不迭,心中直呼‘活阎王’,一边再次营救……
再上船,一群人老实了,只敢怒不敢言。
李青冷冷看着‘六哥’和‘八弟’,骂道:“永青侯府的家教家规,是该好好提升一下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兄弟俩狂怒:“你可以辱我,不可辱李家,今日之仇,必当百倍……”
没等他们说完,李青便一人给了一脚,难兄难弟蜷缩身体,犹如大虾,疼得不要不要的……
李青缓缓蹲下身子,冷冷道:“是不是李信老了,管不住你们了?”
二人一滞,又一惊,骇然变色。
直至现在,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对方什么都知道。
既然知道,还敢如此,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有恃无恐,李家亦奈何不了他;二,活腻了。
李青太淡定了,太从容了,第二种可能微乎其微,那么第一种……
兄弟苦思冥想,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谁人能如此,敢如此……
“你俩叫什么名?”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时竟不敢说。
“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李青骂道,“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话一出口,又觉如此把干儿子也骂了,连自己也给骂了,不由更是恼火,又赏了兄弟俩一人一脚……
“回去之后自觉去领家法,胆敢不当回事,我会帮李家清理门户!”
言罢,又看向一众公子哥,道:“我能搞李家子弟,就能搞你们,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胆敢再嚣张跋扈,下场只会更惨。明白?”
一群人骄纵惯了的贵公子,竟是不敢有丝毫反抗,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李青纵身一跃,跃至自家画舫,进了船舱……
为不暴露李青身份,李雪儿早早就回了船舱,见他进来,问道:“教训完了?”
李青黑着脸点点头,叹道:“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虽然也没有做丧尽天良之事,可还是来气,唉…,还是日子过的太好了。”
“爱之深,责之切嘛。”李雪儿安慰道,“李家人丁越来越多,总归会良莠不齐,不像我和大哥这一代,就我们兄妹两个,长辈有足够的精力去引导,去教导……”
“我明白……”李青呼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还是要尽量兼顾才行,李家权势太大,太容易滋生嚣张跋扈的性情了,不强加约束,只会越来越混账,最终……难保不会犯下死罪。”
李雪儿点点头,道:“会的。其实,李家的家规一直很严,一直在避免此类事件发生,奈何……难免会有疏漏。”
李青默了下,说道:“李家这个巨无霸,还真不敢长久的存在下去,一直以来都太顺了,滋生傲慢也在情理之中,可情理归情理,这不是可以放肆的理由。”
“明白。”李雪儿道,“回去我就跟大侄孙说。”
“嗯。”
……
出了这个小插曲儿,李青和李雪儿也没了游玩的兴致,让船夫调了个头,回去了。
一路上,那些贵公子不远不近的紧追不放,誓要看看李青到底是哪路神仙。
不料,当画舫停下,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小老太太,全然没了李青身影。
一富家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狂怒,骂道:“还以为是多牛的人呢,原来是个胆小怕事之徒,诸位,李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保准抓住他,给诸位出一口恶气。”
“别啊,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一群人面容狰狞,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唯有李家两兄弟没放狠话,非但没有表达愤怒,反而是一脸惊惧。
脸都绿了。
李青是哪路神仙他们不知道,可下船的小老太太是哪路神仙……他们可太知道了。
那可是他们的太姑奶奶!
太姑奶奶何许人也?
当今永青侯的姑姑,李家科技的奠基人,蒸汽船、蒸汽挖机,蒸汽铁轨车,新型农肥……
哪个不是太姑奶奶搞出来的?
当今的李家家主听永青侯的,永青侯听太姑奶奶的,可以说,真正意义上的李家话事人,就是这个精致的小老太太。
虽然太姑奶奶去了海外好些年,回来之后也不再管事,可自幼听着太姑奶奶的事迹,在太姑奶奶说一不二的威势中长大的他们,对其之敬畏,已然深入骨髓。
明白今日之事,被太姑奶奶得悉,哪能不慌?
如何不怕?
“六哥……”
“八弟……”
六哥望向八弟,八弟看向六哥,兄弟俩腿肚子发软,跳河的心都有了。
~
秦淮河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扬开来,仅数日功夫,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后,还刊登了金陵日报的头条。
听说,永青侯都出了面,带着两个公子哥去了刑部大牢。
最后更是公开表示:凡李家人嚣张跋扈, 仗势欺人,如若应天府姑息,必向朝廷参本。
永青侯如此,其他涉事家族,不敢不如此,一群被下了两次饺子的公子哥,一股脑全进了刑部大牢。
最终,连苏州那边的日报,也都给刊登了。
事情发展到此处,百姓反而同情起这些贵公子了,甚至觉得处理太严厉了。
说到底就只是挡了路,连着两次被丢下寒凉的河水不说,还给关了大牢,怎么也罪不至此……
而那位神秘的青年人,口碑也是急转直下,成了为了出风头而出风头,还敢做不敢认……
李青没有愤怒,虽然有些无奈,却也能理解。
工商业的发达,驱使百姓趋利,自然而然便会造成百姓喜欢共情资本的现象。
不过,李青相信这只是一时的,随着资本的持续做大,百姓终会明白双方不是简单的从属关系。
百姓早晚会对资本祛魅。
……
这一日,赵贞吉在李信的引见下,来到了小院儿。
见到如此小的宅院,赵贞吉不免惊诧,虽然非常精致,可也太小了,根本不符合永青侯的身份地位……
赵贞吉忍着唏嘘,躬身一揖:“下官冒昧来访,还请侯爷恕罪。”
李青笑着说:“你可是大功臣,谁敢治你的罪啊?”
“呃呵呵……侯爷过誉了。”赵贞吉自谦的笑笑,道,“下官今日不请自来,正是为向侯爷请教讲学之事。”
“这个你比我在行,我可没能力指点你。”李青说道,“这些日子下来,都有什么成果?”
“下官惭愧,讲学成果很有限。”
李青知他是谦虚,不置可否的笑笑,道:“说说看。”
赵贞吉轻叹一声,道:“其实讲学的成果只有一个——大学之道,在亲民。”
李青眸光大亮,连连赞道:“这成果可太大了,这才多少天,你就取得如此成效,嗯…,让你来金陵讲学,果然是个英明的决定。”
赵贞吉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侯爷委实谬赞了。”
顿了顿,“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换之心学,却不然……”
赵贞吉叹息道:“早在来的路上,下官就推算过初次讲述心学,会面临的状况,故此,早早做了规划,这也是下官能一下子取得成效的原因。”
“不过,学子们接纳了极小一部分心学之后,又会是如何反应,下官也无法预测,自然也没有什么准备。”
赵贞吉干笑着说:“这两日的进展就很缓慢了,可以说没有进展,下官此番前来,真是为求教侯爷,您事上练了近两百年,稍微指点一二,于下官而言,便胜过苦读十年。”
李青哈哈一笑,道:“你是心学门人,岂不明白特事需特办的道理?不是我不愿教你,而是经验之谈不可复制,再说,我也没有讲学的经验。”
闻言,赵贞吉不禁有些失望。
李青明白他的心情,安慰道:“不用急,这种事急不得,事实上,你在短短时日将在新民改为在亲民,已然大大超出我的预期,纵是二帝,也只会开心,不会苛责于你。”
“我们都明白心学的恐怖之处,没有人会嫌你慢,你不要有焦虑之心。”
李青认真道:“欲速则不达,你慢慢讲,让他们慢慢听,重塑儒学需要时间,需要很长时间,这是一场持久战。”
赵贞吉苦笑点头,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海瑞要来应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