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呢，伞你拿着用。”
张平将伞往前递了递。
“我就是来送伞的，再拿回去算怎么回事？”
钱金银看着张平，真心发问。这跟她白跑一趟有什么区别？
“钱姑娘是打算淋着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你说，钱大娘看见，会不会在我碗里掺沙子？”
钱大娘“病好”回来的那天，张平就吃着着过。同一锅饭菜，别人吃的喷香，就他的那碗，难以下咽。
钱大娘还问他为什么不吃，但凡他推辞一句，就是嫌弃她的手艺，张平含泪吃完，一句话都不敢说。
张莲：我的哥，我还以为你是感动的。
钱金银明显犹豫了，张平就举着那把伞，不打算放弃。
卓子佼见俩人僵持着，一个拿着把伞傻乐，一个不接也不拒。心情一好，决定帮他们一把。
“张账房，天儿不好，今日早些下值回去吧。”
张平循声望去，卓子佼抬了抬手上的粗瓷茶杯，勾唇一笑，冲他使了个眼色。张平耳根子发烫，不自在的舔舔唇 。
“多、多谢卓先生体恤。”
卓子佼摆摆手，打着伞又回内院了。
“哎~~~”
钱金银想拦住卓子佼，没想他却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就进了内院。
“钱姑娘找他有事？”
“他有伞！明明他可以走回廊的！”
钱金银不理解，都看到他们只有一把伞了，能给放假怎么就不能再给把伞呢？
算了，镇守府上的人，又怎么会替他们着想？钱金银叹口气，准备淋雨。
不对，她为什么要淋雨？
钱金银目光重新落在张平手里的伞上，这里有伞。
“你用吧，趁着雨还小。”
张平唇角带笑，手里的伞再次递过去。
“你是不是傻？”
钱金银平静的语气，有点伤人。
“啊？”
“一起用吧。”
“啊？”
“你不会没看出来，我娘和你妹妹打得什么算盘吧？”
钱金银突然将话挑明了，张平眸光闪了闪，沉吟片刻才回话。
“……钱姑娘，意下如何？”
“不知道，处着看看呗。”
张平带上几分笑意，将伞塞进姑娘手中，又进了宅子。
大家都不用淋雨，挺好。
张平和钱金银一前一后，举着伞进门。
屋檐下，张平收了自己的伞，又接过钱金银那把，收起，又甩掉伞上残余的水珠。待张平放下手中的伞，钱金银递上一方帕子，张平接过擦干手上的水珠。
这互动……该死的自然又默契！他俩要没什么，胡兴能吃二斤土！
两人整理妥当，转头就见张莲和钱大娘，目不转睛的盯着俩人看。
“这么看着我干啥？有什么不妥吗？”
钱金银被看得心慌，不自觉后退半步……
“没有，还一样好看。”
张平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笑着回答。
张莲：！！！！！
钱大娘：！！！！！
钱金银将张平打量了一番，也没什么不妥，心下就更奇怪了。
“你们这是……”
张莲小心试探。
“哦，我准备跟他处处看。”
啪嗒，张莲手里的麻花，掉了。
哐啷，钱大娘面前的茶碗，倒在桌上。
钱金银情绪依旧稳定，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平笑盈盈的看着，耳边渐渐起了红云。
“莲儿啊，那啥，没事，我们先回去了啊。”
钱大娘说话都有点抖。回去得说说三闺女，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着点吧。
“啊？啊！对，钱姑娘淋了雨，回去喝点姜汤暖暖啊。”
张莲顺着钱大娘的话给了个台阶，快把这俩人给分开吧，再让这俩人一唱一和的说几句，她心都要蹦出来了……
“不用姜汤，我没……”
“行了，别说了，该走了。快走，快走。”
门外，雨已经停了，雨后泥土味略浓。张平看着钱家母女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张莲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刘娟，当年也是全心全意的付出过，却不曾见张平如今日这样看过她。终于，还是被张平的犹豫不决伤到了。
刘娟有错，张平也不无辜。夫妻间出了问题，错的从不只有一方。
这才过去不久，张平就有了新目标，或许。刘娟在他心里的分量，本就不多吧……
张平收回目光，对上妹妹眼中的复杂，看得他毛毛的不舒服。
这两三年他成长很快，在外也有人敬会他两分，但对上妹妹的审视，依然会心里发虚。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就是替娟儿姐亏得慌。”
张平面色奇怪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刘娟了……
他与她之间，有恩有怨。他感激她的付出，也会埋怨她后来的所作所为。
“嗯，应该的。人情债，最是难还……”
张莲眼里闪过失望，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了。
说起刘娟总是很矛盾。
刘娟的做法下头，想起既气愤又难过；又觉得她多年的付出不无真心，可岁月蹉跎后的结果又如此不尽如人意。
仔细论起来，谁都有错，又似乎都没错。回想起来，也只余叹息。
说到底，张平对刘娟，太薄情了些。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一饼睡醒一觉吭吭唧唧，张莲，看一眼望着雨发呆的哥哥，回屋抱起一饼，往张平手里一塞，回屋看话本子去了。
张平回神，低头就撞上婴孩黑亮亮的眸子，此时，正露着粉嫩嫩的牙龈对着舅舅笑。
忽然，一饼小脸一皱，眼睛一闭，屏住了呼吸……
张平提起一颗心，胳膊抬高，凑近观察，怕小娃子不舒服。
“噗噗噗噗……”
轻松和舒爽渐渐在一饼脸上漾开，笑得越发灿烂。
张平的担忧僵了一瞬，鼻尖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张平双手僵硬，想拿开手，又不敢乱动怕外甥掉下去。手掌渐渐传来温热，隐隐透着潮气，且渐渐加重。
张平，看看怀里的一饼，看看屋里明显不想管的妹妹，踌躇片刻，举起外甥进屋找妹妹去了……
“莲儿、莲儿，妹妹、妹子，这这这，这怎么弄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