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权的问题厘清,加上三百万专项资金的投入,红旗渠的建设再次提速。
与此同时,一直在查红旗渠项目资金问题的童昆,在经过余副书记的暗示下,终于发现了项目资金的异常。
当然,不是资金变少了,而是使用的资金超过了总资金数目,并且工程进度更是飞快推进。
于是童昆立刻找到李明阳打探了起来。
见李明阳与众人,笑着商讨通水仪式的细节,童昆端着茶杯,适时地出现在他身旁。
“老李,恭喜啊!”童昆脸上堆满笑容恭维道:
“眼看这项伟大的工程就要成了,我这心里也跟着激动。您这掌舵财政的,可是头号功臣。”
李明阳心情颇佳,笑着摆手说道:“老童言重了,是全县人民的功劳。”
“是是是!”童昆连连点头,话锋似是不经意地一转,不经意的问道:
“不过说真的,我心里一直挺佩服你的,这么宏大的工程,资金链居然能从头撑到尾,一刻没断过,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瞒您说,我之前还暗暗担心,怕后期资金跟不上呢。”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感慨:“对了,我们这个项目总共花费了多少钱啊?”
“就咱们当初那点家底,这么大场面怕是能玩不转吧,要不还得是老李你呢,您这手段,真是这个。”他悄悄竖了下大拇指。
此刻的李明阳,心思还沉浸在,全线即将贯通的事情上。
他心头畅快,加之童昆话语中夸赞和恭维,警惕之心大为放松,于是下意识说道:
“呵呵,差不多三百五十多万吧!”
“三百五十万?”童昆心里猛地一机灵,随后立刻问道:
“我记得咱们县里总共才三百万资金吧,哪来那么多钱啊?难不成是省里又给了咱们特别支持?”
“那倒不是。”李明阳下意识地摇头,语气轻松地宽慰道:
“放心吧老童,林书记后来又去借了一些嘛!”
“借了三百万?”童昆难以置信的问道。
“对!”李明阳笑着说道。
“三百万都是借的,那将来怎么还!”童昆疑惑的问道。
李明阳笑着说道:“这个不用你管,这笔钱只要国家不调走,县委就不用还!”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国家不调用?”童昆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他脸上带着玩味说道:
“所以,这笔钱是林书记挪用的?”
李明阳脸色骤变,支吾着赶紧否认道:“林书记怎么能是挪用呢,可别瞎说啊!”
童昆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不再追问,而是笑着说道:
“嗨呀,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您忙,您先忙。”
说完,童昆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他已经嗅到破绽,怀疑林捷是在挪用资金。
怕打草惊蛇,于是便没有继续追问资金的由来,而是私下继续调查。
随后童昆针对这点深入调查,终于查到那300万专项资金,于是立刻给余副书记打电话汇报。
“余副书记!”电话接通,童昆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余副书记,向您汇报一个重要发现!”
电话那头,余副书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嗯,什么情况?”
“是关于红旗渠项目资金的问题!”童昆立刻说道:“在修建红旗渠的过程中,林捷他们果然涉嫌挪用了,那三百万的专项资金!”
“童昆同志,”余副书记的语调依然平稳,却带着一丝审慎问道: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你能确定吗?证据是否扎实?”
童昆语气笃定,只是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也是无意当中,从明阳同志的口中听到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但我觉得面对如此大一笔不明资金,也不是不可能不心动,甚至上下其手~!”
“童昆同志,”没等童昆把话说完,余副书记便打断道:
“童昆同志,对于林捷同志这个人呢,我们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有自己的主意,为了完成工作,挪用资金确实有可能,但要说他贪污,我绝不相信!”
当然有问题了,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比你更明白你有多冤枉。
余副书记扣下了,林县申请三百万专项资金的报告,等的就是你迫于工程压力主动违规的这一天!
而一切都蒙在鼓里的童昆,此刻怕余副书记不相信,于是笃定的说道:“但是余副书记,这里边肯定有问题啊!”
“那这样!”余副书记点头认可的说道:
“现在我授权你成立调查组,封存他们的账本,等我派人来调查!”
童昆立刻兴奋的说道:“是,余副书记!”
有了余副书记的命令,童昆立刻兵分两路,一路查封了工程指挥部的账目,童昆则亲自带人封存了县里的所有账目资料!
随后童昆立刻找到了李明阳,以调查组的身份,要求李明阳说清楚专项资金的问题。
此刻的李明阳,也被童昆的一系列动作搞懵了。
对方突然宣布,余副书记任命他成立调查组,调查红旗渠工程的账务,还封存了县委所有账目报表等资料。
而此刻童昆找自己,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因此李明阳语气冷淡的问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
童昆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笑容,眼底却带着一丝掌控局势的得意:
“李县长,我还是想跟你聊聊,那笔300万的专项资金的问题。”
“你还问这事干什么?”李明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中透出不耐。
“职责所在,不敢不问啊!”童昆慢条斯理地在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强势的说道: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做过深入调查了。那三百万,是国家一平二调的退赔款,你作为县长,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紧紧盯着李明阳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
“但银行行长赵长顺同志,把它从专用账户里提出来,转存到了另一个户头。这件事,你知情吧?”
不等李明阳回答,他语气骤然加重,带着审判的意味说道:“李明阳同志,这可是严重违*的问题!”
李明阳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的看向童昆说道:
“你绕这么大圈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童昆像是终于等到这句话,脸上虚伪的褪去,露出冷酷的笑容道:
“我要举报林捷!挪用国家专项资金!”
“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李明阳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前倾。
“后果?”童昆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此时正义的一方。
“后果就是,我挽救了一个党员!我也尽到了一个党员的责任!”
“你尽到了一个党员的责任?”李明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道:
“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真正的后果!”
“你这样做,扳倒的不只是一个林捷!你是在我们林县六十万百姓盼水盼了祖祖辈辈,眼看漳河水就要引到家门口的时候,亲手去砸碎他们的饭碗和希望!”
他抬手指向窗外的太行山说道:
“你伤害的,是我们整个林县县委带领群众战天斗地的决心!还有千千万万林县老百姓,他们对党对未来的期盼和信任!”
李明阳的目光最终盯在童昆脸上,带着最后的痛心和警告:
“童昆同志,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林县人,你如此行事对得起父老乡亲吗?”
“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李明阳便出门离开,看都懒得看童昆一眼。
童昆被李明阳训斥一通,脸色难堪的盯着李明阳的背影,眼神逐渐狠厉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挂断电话的余副书记,立刻来到高书记办公室。
“方书记,有个情况,我要向您汇报一下。”余副书记语气沉重的说道:
“林县县委,尤其是县官员林捷同志,有可能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方书记抬起头,还以为余副书记还想着找茬,于是脸上满是无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
“老余啊,红旗渠马上就要通水了,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我知道!”余副书记立刻换上痛心的表情说道:
“其实我也不希望他出问题,可这次,他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方书记闻言,神色郑重了起来:“你慢慢说。”
“方书记,”余副书记压低声音说道:
“林县在修建红旗渠期间,林捷擅自挪用国家退赔林县的‘一平二调’专项资金!这是党纪和国法绝不允许的!”
方书记震惊道:“什么?你说林捷同志挪用国家专项资金?”
余副书记语气肯定:“是的,情况基本可以认定了。”
他随即提出建议,话语冠冕堂皇:
“方书记,为了党组织的纯洁,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我提议暂停林捷的职务,暂停红旗渠工程,由地委成立调查组,到林县进行详细的调查。”
方书记仍试图挽回,带着疑虑问道:
“老余啊,情况你确实搞清楚了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方书记,”余副书记步步紧逼道:
“以林捷同志的性格,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出来。既然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了,本着保护同志的原则,我认为还是要下去查一查。”
方书记沉默片刻,余副书记拿党纪国法来说事,他也无法阻止,只得无奈应允道:
“好,老余啊,你就代表地委下去调查吧。”
余副书记达成目的,应道:“好。”
等余副书记一离开办公室,方书记脸上的无奈瞬间化为凝重与急切。
“停工,现在总渠就剩下最后一公里了,你告诉他们停工?呵~!”
他立刻拿起电话联系林县,随后片刻不敢耽搁,动身前往省里,向方书记汇报这件事。
而另一边的童昆,在得到余副书记的授权后,立刻带人前往红旗渠指挥部,宣布红旗渠工程立刻停工。
太行山上,红旗渠指挥部前。
童昆手持地委的正式文件,在一众随行人员的簇拥下,面对着闻讯聚集过来的民工代表、技术骨干和指挥部工作人员。
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具权威,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这才大声宣布道:
“同志们!安静!现在我宣布地委的一项重要决定!”
“经查,红旗渠工程在建设过程中,存在严重的资金违规问题!”
“为彻底查明情况,经地委研究决定,红旗渠工程,自即日起,全线——停工待查!”
“停工?”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现场瞬间炸开了。
“凭什么停工!”一个膀大腰圆的石匠第一个吼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开山锤怒道:
“眼看水就要到坟头岭了,你现在让停工?”
“童主任!这渠就差最后一哆嗦了!”一个青年突击队的队长急得眼睛都红了,怒声喝道:
“我们没日没夜地干,为的就是这一天!你说停就停?”
正如高书记所料,任谁眼看着清水都到嘴边了,却要被强行拦下,也无法保持冷静。
愤怒和不解的情绪迅速蔓延,毕竟大家辛辛苦苦,靠着一锤一钎,流血流汗,好不容易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如今却被一纸轻飘飘的命令全盘否定。
人们向前涌来,将童昆和他的工作组围在了中间。
“不能停!谁让停工谁就是林县的罪人!”
“对!我们不同意!”
“他们地委的,知不知道我们等这口水等了多久?”
童昆一行人被情绪激动的人群质问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整个过程中,有一个极其反常的现象。
那就是林县县委的主要领导,林捷、李明阳、孙士厚,甚至包括红旗渠的核心人物林昊,仿佛集体消失了一般。
他们全程没有任何作为,没有出现在指挥部安抚,也没有对童昆的命令提出任何公开的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