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真皮表面,指腹碾过冰凉的金属车标。
副驾储物格里放着的丝绒礼盒硌着腿,里面是他托人从巴黎拍来的古董胸针——慕苡晴上周在杂志上多看了两眼的那款,他记得清楚。
车子滑入慕苡晴公司楼下的停车位时,阳光正斜斜切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
他推开车门,唇角还噙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步子轻快地往写字楼里走。
电梯数字跳得慢悠悠,他指尖在裤袋里摩挲着礼盒边缘,想象着慕苡晴看到胸针时眼睛发亮的模样。
可刚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门板后传来的争执声就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眼底的暖意。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针尖对麦芒的紧绷——是陆沉洲的声音,带着点偏执的急切:“苡晴,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旧情吗?”
紧接着是慕苡晴带着无奈的反驳:“沉洲,我们早就结束了,我现在是江御的妻子……”
“妻子?”陆沉洲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又怎样?只要你还没点头说幸福,我就有资格……”
“砰——”
江御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抬脚踹在门上,实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合页剧烈晃动,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震得门框簌簌掉灰。
他大步流星地闯进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重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办公室里,百叶窗没拉严,阳光漏进来,在慕苡晴身后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她穿着米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被扯得微敞,露出一小片细腻的锁骨,此刻正蹙眉后退,而陆沉洲半个身子压过去,手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
江御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像要结冰。
他疾步上前,带起的风掀动了慕苡晴垂在肩头的发丝,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指尖触到她手腕处的温度,比平时烫了些,大概是刚才挣扎时慌的。
“陆沉洲。”江御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
没等对方反应,他右拳已经带着风声挥了出去,“砰”的一声闷响,正砸在陆沉洲左脸上。
陆沉洲被打得头往右侧猛地一偏,下颌线绷得死紧,左脸颊瞬间浮起一道红痕,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渗出来,滴落在他深灰色的西装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腰撞在办公桌沿,桌上的水晶摆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瓣。
“你他妈疯了?”陆沉洲稳住身形,抬手抹了把嘴角,指腹沾着刺目的红,眼底瞬间燃起凶火。
他猛地弓身,右拳带着十足的力道反击,拳风扫过江御耳边,带起一阵凉意。
江御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左手攥住陆沉洲的手腕,右手屈肘狠狠撞向他的肋骨。
“我的妻子,也是你能碰的?”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将陆沉洲的手臂拧到身后。
陆沉洲疼得闷哼一声,却不肯示弱,膝盖猛地向后顶去。
两人在不大的办公室里缠斗起来,文件散落一地,打印机被撞得移位,发出“咔哒”的异响。
慕苡晴站在一旁,手指紧紧攥着衬衫下摆,指节泛白,看着江御宽阔的背影挡在身前,他的黑色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小块,却始终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苡晴,别怕。”江御打空当回头看她,额角的碎发垂下来,沾着点薄汗,眼神却稳得很,像惊涛骇浪里的锚,“我在。”
这句话让慕苡晴乱跳的心稍稍定了定,可看到陆沉洲被江御一脚踹在腹部,闷声倒地时,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陆沉洲趴在地上,手撑着地板想起来,指缝间攥进了几片碎纸,衬衫第二颗纽扣崩掉了,滚到慕苡晴脚边。
他终于爬起来,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那只眼里,一半是不甘,一半是望着慕苡晴时的滚烫。
“苡晴,”他声音发哑,带着喘息,每走一步,裤脚都蹭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我不会放弃的,当年要不是……”
“闭嘴。”江御将慕苡晴往身后又拉了拉,自己迈步走向陆沉洲。
他的皮鞋踩在散落的文件上,发出“哗啦”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沉洲的神经上。
走到近前,他微微垂眼,视线从陆沉洲渗血的嘴角扫过,再落到他攥紧的拳头上,“陆沉洲,听不懂人话?”
陆沉洲仰头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江御,你敢说你给她的都是她想要的?”
江御没再理他,转身牵起慕苡晴的手。
她的手心全是汗,微凉,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低声道:“我们走。”
慕苡晴被他牵着往外走,经过陆沉洲身边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正弯腰捡地上的纽扣,指尖颤得厉害,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寞得像根被遗忘的电线杆。
她心里猛地一揪,脚步顿了顿。
江御察觉到了,没说话,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鼻尖撞到他颈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刚打斗完的薄汗味。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托着她的膝弯,步伐稳得很,一步步走出办公室,走过走廊时,员工们探头探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慕苡晴把脸埋进他怀里,耳朵烫得厉害。
楼下停车场,江御将她放进副驾,替她系安全带时,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锁骨,她瑟缩了一下。
他抬眼看她,眼底还有未散的戾气,却放软了声音:“坐好。”
引擎发动的瞬间,后视镜里就出现了陆沉洲的车。
他像疯了一样冲出来,西装外套被他扯掉扔在副驾,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的红痕。
江御的车刚拐出停车场,他的车就追了上来,几乎贴着车尾,喇叭按得震天响。
“江御,你停下!”陆沉洲的声音透过车窗传进来,带着破音,“让苡晴自己选!”
慕苡晴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嗡嗡”声隔着皮革传来,一下下撞在她心上。
她知道是陆沉洲,指尖搭在包扣上,却怎么也没勇气拉开。
江御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连带着方向盘都微微震动。
车子突然猛地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两道黑痕,发出刺耳的尖叫。
慕苡晴的身子往前冲,安全带勒得她锁骨生疼。
江御推开车门下去,陆沉洲的车也跟着停下,他几乎是跳下车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快步冲到江御面前。
“你想干什么?”江御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
陆沉洲没理他,绕开他就去拉副驾的车门,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就被江御攥住了手腕。
“陆沉洲!”江御的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苡晴,跟我走。”陆沉洲转头看向车里的慕苡晴,眼睛红得吓人,“我知道你在江家受委屈,那些应酬,那些规矩,你根本不喜欢……”
“够了!”慕苡晴推开车门走下来,站在两人中间。
午后的阳光很烈,晒得她头晕,她看着陆沉洲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又看了看江御紧绷的下颌线,声音带着哭腔,“沉洲,你走吧,求你了。”
陆沉洲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笑,带着涩味。“好,”
他后退一步,目光在慕苡晴脸上停了很久,像是要刻进骨子里,“我走。但苡晴,我等你想清楚的那天。”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脚步有些虚浮,走到车门边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江御正将慕苡晴揽进怀里,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陆沉洲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肩膀抵着车门,才敢泄露出一点疲惫——刚才被踹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
引擎再次轰鸣,他的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疾驰而去,车后窗里,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对相拥的身影,指尖在方向盘上狠狠掐出几道白痕。
江御低头看着怀里的慕苡晴,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温热的一小片。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放得很柔:“没事了,嗯?”
慕苡晴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远处的风卷着落叶飘过,带着夏末的燥热,而她的心里,一半是安稳,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