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望着陆沉洲的车尾灯彻底融进远处的车流,紧绷的肩线才缓缓松弛下来。
晚风卷着路边梧桐叶的清香拂过,他侧头看向身侧的慕苡晴,她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他伸手,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梢,将那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掌心带着刚打斗过的薄热。“走吧,回家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拉开副驾车门时,金属门把在路灯下泛着暖光。
他扶着慕苡晴的腰让她坐稳,指腹不经意划过她腰侧细腻的布料,那触感让他心头微漾。
系安全带时,安全带扣“咔嗒”一声扣紧,他的指背擦过她的下颌线,带着点不舍的摩挲——刚才在办公室,他护着她时,指尖也是这样抵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微凉的体温。
车内弥漫着她惯用的白茶香薰味,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温柔得像一床软被。
江御握着方向盘的手偶尔侧过,视线扫过她恬静的侧脸,喉结轻轻滚动:“苡晴,别想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慕苡晴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盛着比夜色更浓的笃定,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转向窗外。
路灯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像一串被拉长的星河。
陆沉洲的车冲进自家别墅车库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了夜的寂静。
他推开车门,皮鞋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玄关的水晶灯晃得他眼晕,他扯掉领带随手扔在鞋柜上,大步走向酒柜。
那瓶1982年的拉菲被他攥在手里,瓶身冰凉的标签硌着掌心。
他懒得找开瓶器,直接用牙咬住木塞,猛地一仰头,木塞“啵”地弹出,带着酒液溅在他的喉结上。
深红色的酒液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白衬衫的领口,他却浑然不觉,仰头灌了大半瓶,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烦躁。
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墨色天鹅绒般的夜空中晕染开,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他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衬衫皱巴巴的,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眼底红得吓人。
慕苡晴的脸又在脑海里浮现,她被江御护在身后时,那双带着惊惶的眼睛,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苡晴……”他喃喃出声,又灌了一大口酒,酒瓶底与吧台碰撞发出“哐当”一声,“我是真的……”
“沉洲哥哥。”
沈汐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怯懦。
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是陆沉洲母亲前几天送她的,此刻却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额角还带着薄汗,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先是闪过一丝窃喜,随即又被浓浓的不甘淹没。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衬衫上,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沉闷的心跳:“沉洲哥哥,你看看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比她好,我从小就陪着你,她凭什么……”
陆沉洲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烫到一样。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沈汐瑶“啊”地叫出声,却还是硬生生将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了下来。
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目光冷得像结了冰:“汐瑶,放开。”
沈汐瑶被他甩得踉跄了一下,眼眶瞬间红透。
她看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跷着二郎腿,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不懂?”她突然拔高声音,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酒瓶,狠狠砸在地毯上。
玻璃破碎的脆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深红色的酒液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
“我从五岁就知道,要把草莓蛋糕最甜的尖尖留给你!”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砸在地板上,“这不是爱是什么?陆沉洲,你瞎了吗?”
陆沉洲被她吼得愣了愣,随即起身,伸手想擦她的眼泪,指尖刚碰到她的脸颊,又猛地顿住,轻轻收了回去。
他走到窗边,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像根孤零零的电线杆:“汐瑶,那是习惯,不是爱。”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苡晴……”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回味什么。
“汐瑶,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
沈汐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好啊,陆沉洲,你等着。”
她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咔啦”的声响,“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你的。”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上的油画晃了晃。
陆沉洲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指尖被划破也没在意。
他又开了一瓶酒,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任由酒液浸湿他的裤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以为是沈汐瑶,摸出来一看,却是慕苡晴的信息。
“陆沉洲,好好和沈汐瑶在一起吧……”
他盯着那行字,指腹反复碾过屏幕,直到把“沈汐瑶”三个字磨得发烫。
回复的信息发出去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仰头灌酒,酒液从嘴角漏出来,滴在锁骨上,凉得像冰。
“我控制不了啊……”他对着空荡的客厅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慕苡晴坐在梳妆台前时,月光正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台面上投下几道银色的光带。
她拿起那串珍珠项链——是江御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指尖拂过圆润的珍珠,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手机屏幕还亮着,陆沉洲的回复像根小刺,扎在她心上。
她起身走到床边,拿起那本没看完的诗集,翻开的页面停在“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可她眼里看到的,却是陆沉洲被江御踹倒时,嘴角那抹倔强的红。
“唉。”她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叹息。
“晴儿,我们去吃烧烤吧,好久没吃了,想了”电话里传来慕苡乔兴致勃勃的声音。
“好”慕苡晴轻声应了。
烧烤摊的烟火气在晚风里飘得很远,孜然和辣椒的香味勾得人舌尖发颤。
慕苡乔正举着一串烤鸡翅,含糊不清地说:“你看这烤得焦焦的皮,香吧?”
慕苡晴咬了口烤玉米,甜糯的浆汁沾在嘴角,她眯起眼睛笑,睫毛上还沾着点热气凝成的小水珠。
“慢点吃。”慕苡乔伸手想替她擦掉,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抢了先。
陆沉洲不知何时站在桌边,手里拿着张纸巾,正轻轻擦过她的嘴角。
他的指腹温热,带着点烟草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慕苡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缩了缩。
“陆沉洲?”慕苡乔挑眉,上下打量着他——高定西装在烟火缭绕的烧烤摊里显得格格不入,可他眼里的温柔却快要溢出来,“好巧啊。”
陆沉洲没看她,拉开慕苡晴身边的椅子坐下,身体自然地倾向她,叫住老板:“再分别上十串羊肉串,牛肉串,鱿鱼须,微辣。”
他记得,慕苡晴吃串总爱这么吩咐。
慕苡晴咬着玉米,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正盯着自己,脸颊微微发烫。
她把玉米往嘴边凑了凑,想挡住脸,却被他伸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慢点吃,没人抢。”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着点麻痒的触感。
慕苡乔用手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啧啧,这眼神,比烤串还烫。”
慕苡晴刚想反驳,突然被一阵推搡撞得往前倾——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围了过来,对着陆沉洲叽叽喳喳:“帅哥,加个微信呗?”
“你是模特吗?”
桌子被撞得晃了晃,她手里的烤串签子猛地往前一戳,尖锐的木刺瞬间扎进下唇。
“唔!”她疼得闷哼一声,抬手捂住嘴,指缝间立刻渗出了血珠。
“都给我滚开!”陆沉洲猛地站起来,周身的温柔瞬间褪去,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他长臂一伸,将慕苡晴护在身后,像一堵坚实的墙,“苡晴,怎么样?”
血珠不断渗出,慕苡晴轻轻用手捂住嘴,疼痛让她的眼睛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说话,却疼得说不出声。
慕苡乔瞪着陆沉洲:“都怪你!”
慕苡晴忍着痛轻轻拍了拍慕苡乔的手,示意她不要责怪陆沉洲,然后拉着慕苡乔的手,准备离开烧烤摊
这时慕苡乔也赶紧起身,关切地查看慕苡晴的伤势,她瞪了陆沉洲一眼,埋怨他把麻烦惹到慕苡晴身上。
陆沉洲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急切地递到慕苡晴面前,他的眼神满是担忧与自责。
看到慕苡晴拉着慕苡乔要走,他急忙伸手拦住她们的去路,语气诚恳而坚定“等等,苡晴,我送你们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这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
慕苡晴接过陆沉洲递来的手帕,轻轻按在嘴唇上,血渍在手帕上晕染开来。
她抬头看了陆沉洲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拉着慕苡乔的手,绕过陆沉洲继续往前走,脚步有些急切,微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轻飘动“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一会就好了。”
陆沉洲紧紧跟在慕苡晴身后,脚步匆匆,周围热闹的烧烤摊和行人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几步上前,伸手拉住慕苡晴的胳膊,稍稍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动作虽急切却不失温柔。
他的眼神里满是自责,手伸在半空,又不敢碰她:“苡晴,算我求你,去处理一下。万一发炎了……”
晚风卷着烟火气吹过,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乱了慕苡晴的心。
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又看了看自己被染红的手帕,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