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可贴边缘的胶面蹭过慕苡乔刚擦过油渍的唇角,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慕苡晴下意识地往后缩,耳垂却先一步红透——陆沉洲的指尖擦过她的下颌线,快得像一阵风,却在她皮肤上留下火烧似的温度。
她抿了抿唇,创可贴白得刺眼,贴在泛红的唇角像片突兀的云。
周围烧烤摊的食客还在偷偷打量,有几个刚才起哄的女孩正窃窃私语,目光像小针扎在她身上。
她拉着慕苡乔的手腕快步往前走,帆布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要把身后的目光甩开。
“真不用去医院?”陆沉洲的声音跟在身后,带着点不放心的追询。
晚风掀起他西装外套的下摆,露出里面白衬衫被酒液浸湿的痕迹,可他顾不上整理,大步跟上,与她们并排走着。
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投下三个拉长的影子,慕苡晴的影子总往慕苡乔身后躲,陆沉洲的却固执地挨着她。
他微微低头时,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栀子花香——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上次在茶水间擦肩而过时,他就记住了。
“这么晚了,不好打车。”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到什么,“我送你们,就到楼下,不上去。”
慕苡晴猛地停步,鞋尖蹭到路边的石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转过头,路灯的光从斜上方照下来,在她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
“真的不用……”话没说完,她才发现四周黑黢黢的——刚才光顾着躲开陆沉洲,竟走到了两条街外的老巷口。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灯丝“滋滋”地响,飞蛾扑在玻璃罩上,撞出细碎的声响。
慕苡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了慕苡乔的手,指腹摸到姐姐掌心的薄汗。
陆沉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盏摇摇欲坠的路灯,喉结轻轻滚动。
他伸手,指尖刚碰到慕苡晴的手腕,就被她像触电似的甩开。
他没再坚持,只是后退半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声音却更坚定了:“上车吧,苡晴。你怀着孕,不能在这儿吹风。”
慕苡乔挑着眉看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慕苡晴咬了咬下唇,创可贴被牙齿硌得发皱,她终是松了手,跟着陆沉洲往停车的方向走。
车门打开时,车内的冷风吹散了烧烤摊的烟火气。
陆沉洲替她们拉开车门,手护在车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在烧烤摊护着她时,他的手背被推搡的女孩指甲划了道红痕,现在才感觉到刺痛。
车子平稳启动,导航的女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沉洲握着方向盘的手偶尔抬起来,透过后视镜看慕苡晴:她侧着头,车窗玻璃映出她的侧脸,睫毛上沾着点路灯的光,像落了星子。
“和姐姐住?”他找了个话题,声音轻得像怕打扰她。
“嗯,想她了就回娘家住几天。”慕苡晴转过头,灯光扫过她的脸颊,能看到她下巴上沾着的一点烧烤调料,像颗小小的芝麻。
陆沉洲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那……以后我能常去找你吗?像朋友那样。”
“噗嗤——”慕苡乔没忍住笑出声,身体往前倾,手肘搭在前排座椅背上。
“朋友?陆总这话说的,当我瞎啊?”她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陆沉洲,“不过也是,我妹这条件,换谁不惦记?可惜啊,名花有主了。”
陆沉洲的耳尖微微泛红,他咳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慕苡晴:她正低头揪着衣角,手指把米白色的棉布捏出几道褶子,侧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苡乔姐开玩笑了,我就是……”
“就是想追我妹。”慕苡乔打断他,语气带着点促狭,“不过也难怪,江御都四十好几了,比我妹大了快一轮……”
“姐!”慕苡晴猛地抬头,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慕苡乔躲开。
“我说错了?”慕苡乔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要不是当年爷爷欠了江家的情,非逼着联姻,你能嫁给他?大伯家两个女儿怎么不去?就因为你性子软,好欺负?”
陆沉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慕苡晴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抿得紧紧的,那张贴着创可贴的唇角微微颤抖,像在隐忍着什么。
“吱——”车子猛地靠边停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
陆沉洲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后座,目光像被烫到似的落在慕苡晴身上:“苡晴,她说的……是真的?”
慕苡晴的睫毛垂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眼睑。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声音轻得像叹息:“都过去了。”
“过去?”慕苡乔却不依不饶,伸手戳了戳慕苡晴的胳膊。
陆沉洲敏锐地捕捉到慕苡乔话里的关键信息,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突然击中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下意识地透过后视镜看向慕苡晴,只见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陆沉洲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慕苡晴此刻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他急忙将车缓缓靠边停下,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后座的慕苡晴,声音里满是关切“苡晴,你还好吗?苡乔姐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慕苡晴避开陆沉洲关切的目光,霓虹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却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哀伤,身体微微颤抖着。
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在陆沉洲面前失态。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容却显得格外苦涩。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却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江御现在挺好的。 ”
慕苡乔死死地盯着慕苡晴那强颜欢笑的面容,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
她的脸颊像充了气的皮球一般鼓了起来,愤愤不平地叫嚷道“没什么没事?这怎么可能没事呢!明明就是有事情嘛!从小到大,你就像个童养媳一样被寄养在江家。
按理说,你跟江锐领了证,那你就是江御的儿媳妇啦!可他倒好,有什么资格横插一脚,还把你关了整整两个月!
要不是你现在有身孕在身,恐怕他还会继续把你关着吧!谁知道你在这两个月里到底有没有遭受什么折磨……”
慕苡晴的脸色随着慕苡乔的话语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的手慌乱地捂住慕苡乔的嘴巴,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同时,她的目光紧张地投向了陆沉洲,仿佛生怕他会听到这些话。
“你被人从医院绑走,关在仓库里三天三夜,差点被卖去东南亚,这叫过去?你在海上漂了半个月,靠吃生鱼活下来,这叫过去?”慕苡乔扒拉开她的手继续说道。
“姐!”慕苡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像兔子。
陆沉洲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指尖发麻。
他刚才在烧烤摊看到的,是她吃烤玉米时满足的笑;此刻看到的,却是她眼底深藏的伤痕——那些他从未知晓的过往,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又在下一个路口猛地刹车。
惯性让慕苡晴的身体往前倾,额角差点撞到前排座椅。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沉洲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转过头,眼眶泛红,“那些时候,你为什么不找我?我可以……”
“陆沉洲。”慕苡晴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
“好个屁!”慕苡乔一把推开她,“陆沉洲,你别听她的,这丫头就是死要面子!”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陆沉洲,语气带着点豁出去的决绝,“车停路边,今天我非得让她认清楚!”
陆沉洲依言停车,拉上手刹的动作带着点用力过猛的钝响。
他转过身,手肘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牢牢锁住慕苡晴。
车内的阅读灯开着,暖黄的光洒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和唇角那片突兀的白——创可贴被泪水浸得有些透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怕惊扰易碎的琉璃:“苡晴,让我帮你,好不好?”
慕苡晴的指尖颤了颤,她想抽回手,却被陆沉洲轻轻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薄茧,传递过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软。
那些被藏在心底的委屈,像被这温度烫开了个小口,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她咬着唇,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用了,真的……”
“怎么不用?”陆沉洲打断她,眼神里的坚定像烧红的烙铁,“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我在。”
慕苡晴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晚风吹进半开的车窗,带着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和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交织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她轻轻“嗯”了一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
陆沉洲的心像被这滴泪烫了一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慕苡乔正偷偷抹眼泪,嘴角却扬着点得逞的笑意。
他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内的灯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一场未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