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见他靠在椅背上闭目瘫坐，便垂手站在旁边等待。过了很久，他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扶着车门走出来。
来到诺大的客厅，一身白衣的秦文望站在凌丰树身边，茶几上放满了各种文件，凌丰树一边看一边皱着眉。
“爸爸，小斐呢？”
“小斐回房间休息了。刚才我已大致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她，让她别太责怪你。”
凌霄眼里混沌呆滞，像灌了铅一样缓缓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下，揉着眉心说，“叫娥姐给我找点止痛药。我头痛。”
凌丰树怜惜地看着儿子，探身拍拍他膝盖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一切都怪我当年没早点防备，让你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凌霄苦笑摇摇头，“是我丢了凌家的脸，连一个女人的感情都看不清楚。”
“她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机心，连我也瞒过了，的确不容易。你先看看这份档案。”
凌丰树递来一份陈旧的文件，页眉写着廖常志律师事务所的名字，文件上有几张全家福，年轻稚气的秦霜云缩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乖巧地笑着。
“霄霄，这就是金慕田，原本是盛天酒店的二股东，当年设了连环仙人跳，要套取大股东持有的60%股权。”
盛天酒店是马来西亚十多年前享负盛名的酒店，以滨海酒店为主，遍布东南亚诸国。就在摩拳擦掌欲到新加坡上市前夕，因为股权之争陷入经营困难，一年后惨烈倒闭。凌霄在国内经营翡翠多年，这个案例也听得不少。
“金慕田是马来西亚华侨，金霜云是他婚外情人所生的女儿，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二奶庶出，所以得不到金氏宗亲的承认，一直在国内生活，极少能回马来西亚。这张父女俩的合照很珍贵，就连廖常志当年打官司，也找不到她更多资料。”
凌霄拿起她的照片仔细端详，心里颓垣败瓦，已再无怀疑。
“案发的时候她已在哈佛读书，更是远离了漩涡，从来也没出现过。我知道常志受牵连入狱后，用了不少功夫为他力证清白，算来也说不上迫害金慕田。可是金霜云却认准了是我凌家导致金慕田功亏一篑，两年后哈佛毕业便去了南港城。”
凌霄接过娥姐的头痛药吃了，苦笑摇摇头说，“后来就有了招标会上的惊鸿一瞥。其实是她为了接近我，储心积累挤进应标之列。”
凌丰树看着儿子终于接受现实，微微一笑，“这八年虽然过得不愉快，但好歹实业做得不错。男人志在四方，心里有点过去的儿女感情萦怀总是难免的。”
凌霄哈哈一笑，颓然说，“金慕田是酒店大亨，她为了要赶在父亲出狱前把京华股份全部拿下献给父亲，不惜引入黑力集团抬高股价逼我们抛售。我让姐姐明确拒绝之后，她便启动了备用计划。”
“对，编造成我是当年她抛弃你的元凶，让我们父子反目。她也正好利用你的愧疚，索取你手里的京华股份作为补偿。”
凌霄又竖起衣领，依旧觉得寒冷非常，转头对娥姐说，“我想披件外套，檀香山今年春节特别冷。”
他沉吟了一下，对凌丰树说，“她不仅想拿回我手里的股份，还打我翡翠的主意。”
凌丰树点头一笑，“这个事，文望也查出来了。她是打算软硬兼施，对你用美人计和苦肉计，同时在你万锦集团里已经做了很多手脚。目前能查出来已配合她开始了实际手段的高管，不下五个。”
凌霄望向秦文望，“所以，遥控朱迪的黄梅宇，背后的大BOSS就是秦霜云？”
秦文望点点头，纠正说，“凌少，应该是金霜云了。”他把名单和已经执行的事件文档递给凌霄，他却看也不看，扶着眉心弯下腰。
“文望，知道她要拿下翡翠的下一步计划吗？”
秦文望摇摇头，“金霜云心机极深，连接近你之前也刻意换了姓氏，这些高管暴露痕迹也是通过电话沟通的线索一步步追查。至于她下一步要怎样做，我暂时没有头绪。”
凌霄看看大厅四周，保镖管家佣人们已全部退下，只剩他们三个男人，便对凌丰树说，“我与秦霜云……不，是金霜云两次单独见面，小斐都及时赶到，只怕事情不简单。我不想她对我妻子做什么手脚。”
秦文望警觉性极高，眼神一亮说，“那要问问少奶，是谁给她通风报信。”
“按小斐的性子，打死也不会告诉我，何况是现在我们这样的境况。”
凌霄随手再往下翻金慕田的资料，翻着翻着突然脸色大变，指着一个高额瘦脸的年轻男人说，“刚才就是他送秦霜云去医院！”
他气得往外摔了文件，痛苦地摊进沙发里闭上眼。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你认得金慕田的妹夫刘胜？他在檀香山也有不少投资。”
凌霄已近疯狂，哈哈大笑起来，说，“恐怕都是医疗机构和诊所的投资吧？”
“凌少推理得不错，他是做医疗器械起家，近年收购了几家中小型诊所，其中有两家在檀香山。”
凌丰树探身握住儿子的手，他手心宽大厚重，暖暖的温热包围着凌霄的痛苦。他慈爱地说，“霄霄，这下你相信爸爸所说的话了吗，金霜云根本没有自杀。”
凌霄冷笑，“对，她今时今日再也不是以前金家嫌弃的偏房小女，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主席，谁不巴结？姑丈投资的诊所来演一场戏，连场租也无需支付。”
“儿子，这些年关于她的一切，你权当发了一场噩梦吧。那都是一个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就因为当年我们出手帮了廖律师。”
凌霄扶着头站起来，喃喃自语说，“我要上楼去，求小斐原谅。”秦文望见他恍恍惚惚地走到楼梯边，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便连忙跑过去想要扶他。凌霄苦笑了一下挥挥手，示意秦文望回去凌丰树身边，自己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级级走上卧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