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沈小斐绝对不会让赵奶奶搬出，过去在公寓里的岁月太隽永，对她来说绝不能忘怀。
而且，赵爷爷的去世更是为这个结局添上了沉重的结尾。她无亲无故，赵爷爷作为她有着特殊记忆的老人已足够让她悲伤很久。
于是凌霄静静地陪着她，等她情欲平缓。
所幸的是，沈小斐很快擦干眼泪，叹了口气。这并不出乎他意料。作为浮沉俗世里的人，每每遇到悲伤便掉泪伤感，是人之常情，可是沈小斐最多哭一场便会咬着牙重新出发。
凌霄深深地看着她，她的眼神有着不容摧毁的坚定，那是他心底里最倾慕的质地。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她被渣男用计抛弃在陌生的街头彷徨无助。可是只痛苦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已笑意盈盈出现在翡翠顶楼的餐厅里。那一幕像烙印一样永恒地让他震撼。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现在沈小斐已成了自己的妻子，在他的守护照拂下，欣喜地看到她越来越深湛，越来越坚定。
凌霄不由得站起来把妻子拥进怀里。他不是没有遗憾的，沈小斐与所有的女人都不同，即使再亲热也有着淡淡的疏离，从不示弱，也不寻求他的帮助，还不撒娇不卖弄风情，作为男人他总有点觉得她过分坚强，可是此时她的眼神光辉夺目，让他倾慕的心油然而起，足以掩盖这的小小瑕疵。
凌霄温柔地说，“你想怎么做，我也支持你。”
沈小斐薄唇微启，说了声谢谢。她并不打算这么快告诉他何清华要与苏丝结婚的事，他的商业世界里毫不留情，这些根本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但你现在怀着宝宝还想要亲自去找黑力谈判？”
“我要试一试。”
“黑力中国总公司受控于华尔街的资本大鳄，他们的人出了名嗜血无情。我们本土企业签约在先，现在能改变履款责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事，你把黑力放在海豚湾旧墟这边的接洽人介绍给我试一试。万一行了呢？”
凌霄也不想拂她的意，便答应她说，“好，我明天让方正约黑力的范明。项目是以鼎峰名义签下，一向是方正对接。”
没想到沈小斐却说，“我不想让方总背锅难做，你把范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约。”
凌霄笑笑，只好打开手机将范明的直线号码推送给她。
沈小斐拿了号码便拨了过去，她甚至一点儿也没打算等到第二天的上班时间。
凌霄在旁边想拦也拦不住了。虽然范明与方正赵榷熟稔，可是只在最后一轮谈判席上见过凌霄，尽管他对凌霄这位当地合作企业的集团公司大老板态度不错，聊过几句交换了电话，可也仅此而已。
他心里也不太在乎自己太太贸然打电话是否会得失对方，微笑着看妻子侧耳接听电话。
没响几下，电话竟然接通了。
沈小斐听得电话里的男人第一句便是客气地说“凌先生您好”，便连忙自我介绍说，“范总您好，我是凌霄的太太沈小斐，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显然，范明一阵愕然，几秒钟里没反应过来。
“我想咨询一下范总，关于鼎峰和黑力的协议里约定了限时100%动迁的条款，但我今天才知道旧墟里有我一位长辈的房子无法迁走。要是我用凌先生的私人名义买下来作为股东个人资产的话，是否可以网开一面不纳入违约？”
饶是范明身经百战，却也是夜里第一次收到这样出其不意的请求。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很快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本地合作企业违约在即，要不对几个钉子户束手无策，要不自己本身就是钉子户。
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黑力集团看中海豚湾旧墟这块肥肉后，投资部已做了充分的调查，无论是鼎峰这个本土开发商，还是背后的万锦集团及其持有人凌先生绝对都是狠角色，没有他们除不掉的钉子。
范明心里一笑，违约意味着他们很快能收回更多资金，获得项目更多股权。
范明客气地笑着说，“第一次听到凌太太的声音，分外亲切。”
他顿了一顿，脑袋飞快转动起来。和大企业家的女人说生意是最难的事，你说不过也得硬着头皮说，说得过她也可以最后一句“我开开玩笑”强扭局面。
他是黑力集团放在南中国的重臣，管辖着以南港城为核心的半个南中国市场数个大型合作项目，虽然沈小斐的要求有点突兀，但他自有一流的应对技巧。
况且凌霄可不是一般的企业家，他国内物业多、经济实力雄厚，甚至海外资产数不胜数，黑力中国总部绝对不愿意正面交锋，所以他作为合作接洽人更要分外客气。
很快他已想到绝妙的措辞，说，“凌太太说的情况我可以理解，但我们签的合同是中国总部下发的格式合同，里面的条款全部经过国内总部的合规部门审核，除了大老板，我们项目公司是没权力更改的。”
“就是一个院子，鼎峰在做规划的时候有能力融合这个院子做出更好的方案。”
“凌太太，您明天可以找方总赵总看看合同，盖的章是总部的章，我们项目公司只是授权跟进。”
范明心里吁了一口气，暗暗佩服起黑力中国大老板的前瞻性。作为外资进境，每个项目必须与当地开发商协同进行的话，一定会出现不少求情推诿的事，现在总部这样的处理手段，实际上以退为进。
他心里还在暗暗庆幸，沈小斐接下来的话突然让他听得脑袋嗡嗡作响。
只听得凌太太云淡风轻地继续说，“那么麻烦范总引荐一下黑力中国总部的负责人，我只想向他反映一下我长辈家里的特殊情况，如果你们大老板依然不谅解的话，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范明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老板娘，只得硬着头皮说，“凌太太很抱歉，我们未经允许是不能将老板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