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福永寿饶有兴致看向方信:“方老弟尽管开价,老朽虽不敢说是这漳州首富,但也算薄有家底。”
“福老豪气。”
方信微微一笑,旋即开出自己的价码:“我和严指挥商议过,金银之物太过惹眼,易招密探觊觎,
更何况今日死了一个锦衣卫,就算我和严指挥侥幸不死,这身官皮怕是也保不住了,久闻福老的船队在漳州首屈一指,故而...”
说到这里,方信不再往下继续说,眼睛却死死盯着福永寿,其意味自不需明言。
“贪婪的家伙!”
福永寿眼睛微微一眯,心里如明镜一般。
原来这俩人压根就没瞧上过那些黄白之物,而是盯着自己的船队。
“当然”,方信笑笑:“我也不会空手入福老的份子,听闻福老的船队,一直缺些上好的瓷器?巧了,方某的堂弟,恰好和景德镇的匠头大监有些关系。”
“此话当真?”
此时的福永寿眼中,哪还有一丝浑浊的模样?
方信口中的景德镇,自然指的不是那些民窑,而是官窑!
自古景德镇的官窑,就负责往宫中专供瓷器贡品。
众所周知,华夏的瓷器那可是西洋海路上的畅销品和奢侈品。
民窑所产的瓷器已经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更何况是官窑?
只可惜,大明的官窑有严律,每一炉瓷器产出后,别说是贡品严禁流出,凡是稍有瑕疵的次品,一律就地销毁,也决不许外流一件!
可哪怕是这些瑕疵品,在海外每一件都是天价!
最重要的是,福永寿看中的可不仅仅是官窑瓷器的利润,而是其背后带来数之不尽的好处。
有了这些贡品,哪怕只是瑕疵品,他都能凭此和西方贵族取得联系,继而成为他们的合作伙伴。
只可惜,自洪武爷开始对官窑就看管极严,敢有外泄者轻则杀头,重则全家陪葬,流传出来的少之又少。
也就建文帝在的时候,他们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可到了永乐朝,一夜又回到洪武时期那苦哈哈的日子。
永乐大帝的西洋舰队,名义上那可是外贸船队,朱棣自然不可能允许民间带着贡品和他抢生意。
对于几处官窑的看管,严厉程度更甚于洪武年间。
不仅所有官窑都放置了管事太监,太监的身后还有锦衣卫,锦衣卫又分南北镇抚司,
听说现在还设置了什么东厂,那群番子又是专门用来盯锦衣卫的...
永乐初年,还能仨瓜俩枣的从官窑弄点东西出来,可到了现在几乎已经拿不到任何贡瓷。
刘士元虽然是江西参政,但他的手却伸不进景德镇的官窑。
那里归大内直属,地方不得干预,刘士元更是不敢触这个霉头。
想到这里,福永寿哪怕很激动,却也没急着表态,收起焦急的神色,淡淡笑道:
“方老弟,此事可莫要开玩笑,那可是官窑。”
“是吗?”
方信微微一笑,从脚下拎起一个包袱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锦盒。
将锦盒轻轻搁在桌上,笑着推向福永寿:“福老,您是瓷器的大行家,不如帮老弟掌掌眼?”
福永寿狐疑的打开,却见是一个扁圆形的小壶。
随即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继而大惊,双手止不住略带着颤抖,将那扁壶慢慢捧了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这...这是永乐二年出的,青花锦纹如意耳扁壶?对,对,就是这个,老夫不会看错,就是它!”
看着耳扁壶,福永寿比看到他媳妇都亲,恨不得死死抱进怀里不撒手。
方信戏谑一笑,轻轻打开另一个锦盒:“福老,您再瞧瞧这个。”
“这...这是青花缠枝花卉纹葵口盘!”
将耳扁壶轻轻搁在一边,端起盘子不停的死死打量,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久久才喘了一口大气,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颤抖:
“这件瓷器绝不是赝品或瑕疵品,是真正的贡品!”
说着眼睛死死盯着方信:“老弟,这样的东西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方信笑而不答,谑笑看着他。
福永寿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方信怎么可能告诉他?
更何况如此重要的渠道,更不可能让他知道。
“说吧,老弟你想怎么合作?”
闻言,其他几人讶异的看向福永寿,刘元讪笑着开口:“福老掌柜的,这件瓷器价值几许?”
“几许?”
福永寿冷笑:“具体什么价老夫不知道,但一件瓷盘换你家一船绸子,绰绰有余!”
“啥?”
漳平刘家主营丝绸和茶叶,已是少有的暴利,听到一个瓷盘子居然能换他家一船绸,当场傻眼。
福永寿也不理他,死死盯着方信:“老弟,这样的好东西,你还有多少?”
“也不多,手上还有个七八件吧。”
笑着扫了福永寿一眼:“严指挥那里也有三四件,福老,您说咱们够不够资格和您老合作?”
“够,够,太够了!”
福永寿心里想的压根不是拿这些瓷器去卖钱,而是送!
没错,送。
他的目的是打通英国那边的贵族,好为自己将来的海路做打算。
如果说这边的海洋是大明说了算,那在西洋就是英国人的天下。
只要打通那边的关系,何愁赚不到银子?
“方老弟”,福永寿眼珠子一转:“你开个价吧,老夫全要了。”
“不急。”
在福永寿不舍的目光下,方信笑着收回了瓷器:
“老弟要的可不是那些银子,拿到手也未必能守得住,老弟要的是商路,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难道福老不懂?”
福永寿眼睛微微眯起:“难不成方老弟准备和老朽抢生意不成?”
方信忽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在福永寿不满的目光下,良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福老莫非忘了,严指挥可是漳州卫千户。”
“那又如何?”
“不妨直说了吧,方某能弄到的瓷器,绝不止这么一点,背后那位‘堂弟’要的,也是和那些有路子的人见个面,让他们亲口保证方某船队的安全,至于手里这些瓷器——”
说着,将耳扁壶和瓷盘轻轻朝着福永寿一推:“便当作福老的介绍酬金又如何?”
福永寿眼睛一眯:“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