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网络、电话销售也好，还是直营店、团购，这都是属于直销的范畴。
这不是富桦想要的。
他们做的分销。
也就是说，果核虽大，虽好，没有他们施展才华的平台和机制。
看着富桦的眼神，吴楚之哪里不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
他拍了拍富桦的肩膀，“老富，我建立销售子公司，可不仅仅只管理直营店的。
你们采用这些销售方式时，还可以提高大学生消费者的参与程度。
你们完全可以与高校的学生会、社团等组织进行合作，主要目的是树立企业的形象，这样才是真正的关系型营销。
甚至……你们还可以提供一定的就业、实习的推荐权给这些组织，让他们来分配。
只是记住，你们不要直接面对基层学生，让他们自己搞，人力资源部会卡住最后录用的环节。
道理我不讲了，你们照做就行了。”
“我艹！要点脸行不！”
“诶！能不能不要这么缺德！”
骂人的，是孔昊、严恒等人。
茶话会，吴楚之事先就说了没大小的，自然他们也就忍不住了。
回应他们的，自然是吴楚之两根中指无差别的扫视。
富桦顿时便觉得有些傻眼了。
从这群大学生的表情，他们也知道，吴楚之说得是正确的。
“还可以这样？”
和他一起傻眼的还有其他销售子公司的几个负责人。
其实……相比起在校大学生，早就走出校园的他们更懂。
毕竟，他们也曾淋过雨。
只是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自家董事长，会这么黑心的。
而此时他们的反应，只能证明他们是群好演员。
但影帝们还是满心羡慕的望着这群‘童子军’。
这些都是潜邸从龙之臣，比不上，完全比不上。
就算是茶话会，他们也不敢这么当众吐槽董事长的。
而在学生会混得最久的黎媛，此时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好吧，最能，或者说最懂该怎么对付学生的，还得是学生。
她为自己刚刚对这个死渣男的刮目相看而感到抱歉。
狗屁的为国为民！
妥妥的奸贼！
学生会、社团组织中学生管理者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法治流于形式、人治权力不足。
或者说，学生管理者手里其实没丁点儿实质性的权力！
全在指导老师手里。
在年复一年、每年必提的‘史上最难就业季’的背景催化下，如果学生管理者有了这项权力，黎媛自己都难以想象学生会的乌烟瘴气程度会有多么的逆天。
而正是因为管理者有了这项权力，且他手里只有这项权力，她也能够想象的出，学生管理者会和果核的关系有多紧密。
这相当于整个校园的一切学生活动，全部对果核敞开了大门。
上到学生会，下到广播站，含‘果’量必定惊人，说不定那些社团在食堂的海报上都特么的全是果核的影子。
吴楚之拍了拍手掌，“回魂了！为什么不能这样？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在创立果核前，还卖过一段时间的电话卡。
当时，就是靠着学生之间口口相传打开的局面。”
随即他指了指不远处想起当初情景便笑靥如花的叶小米，“你们小叶总，当时就是我下面的一个分销商。”
刘蒙蒙暗地里伸手戳了戳叶小米的胳膊，“你们就是这样勾搭上的？”
叶小米贝齿轻咬着红唇，牙缝里面挤出了一个嗯字。
自己就是这样送上门的吧？
小脸变得绯红的她，偷偷的瞪了前面那个背影一眼。
而王冰冰则是悄悄的翻了个白眼。
至于工作、实习机会的，他没继续说，众人也默契的没提。
公司是做买卖的，不是做慈善的。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比如在银行就业，富人的子女不仅天生就比穷人的子女更容易进去，同样的岗位下，富人的子女也更能打开局面。
别扯爹妈的锅，觉得不公平就让自己的子女也变成富人的子女。
至少在华国往上数几代，基本上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
能世代传家的，毕竟是极少数人，而且也不是你一两代人能追上的。
都是一代代奋斗出来的。
只能说，强者从不抱怨环境，而弱者不仅抱怨环境还抱怨强者。
富桦苦笑一声，“看来我们确实是老了，怎么没想起这一招？”
知道归知道，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之前他确实没想着这一茬的。
还有什么比大学生更廉价的劳动力？
还关系型营销，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关系型剥削好吧！
计算机这样的大型商品，自然不会让大学生来大规模代理。
但是让大学生来拉客获取客源，带到直营店里按人头付费，这完全是可行的。
积分、甚至可以直接扣减他们的购机款，花样多得是。
看着富桦等人明悟的样子，吴楚之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大学生里，实际上存在着巨大的贫富差距。
我希望我们在制定政策时，必要考虑到这个因素。”
富桦等销售子公司的老总们，听了吴楚之的言论，皱起了眉头。
‘必须考虑考虑大学生群体之间的贫富差距？’
买不起就不买啊，计算机又不是必需品，做公司又不是做慈善！
再说了，怎么考虑？
吴楚之微微一笑，“所以，我在想啊，在关系型营销的前提下，我们是不是可以探索一下，比如分期购买，甚至以租代售的法子？
我们的目标，是让这一代开始的年轻人，从此刻起，变成果核公司的朋友。
我们的销售口号就是‘交个朋友’。
那么现在朋友手里不宽裕，又想使用计算机时，我们该怎么办？
急朋友之所急，想朋友之所想！”
黎媛一句‘卧槽’差点没忍住。
太虚伪了！
特么的你是岳不群啊还是宋江！
你丫怎么不说‘我卖电脑不挣钱’呢？
望着他们疑惑的目光，吴楚之缓缓的说道，
“我始终是这么一个理念，果核是面向全体年轻人的果核，而不是仅仅面向富裕年轻人的果核。
我们的营销政策必须要有温度，要提前为所有的年轻人进行考虑。
你们都是读过大学的，你们应该知道的，绝大部分学生的经济来源来自于家庭，还有一部分同学会通过打工赚取生活费。
一般来讲，父母的经济能力决定了大学生消费的水平。
来自国家与社会管理人员、私营企业主家庭的大学生处于最顶端，消费水平最高； 来自一般干部和办事人员家庭的大学生，消费水平处于中间位置； 而来自农民和下岗失业等人员家庭的大学生处于最底端，消费水平最低。
来自富裕家庭的学生更经常在校外饭店吃饭，身穿品牌服装，配有新款手机，外出打的或开私家车，出入高级娱乐场所。
而来自低收入家庭的贫困生，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不到300元，他们的消费仅仅停留在生存这一层次。
大学是文化的积聚地和扩散地，大学校园文化的特征具有开放性和超前性，大学生会受到整个大的社会文化氛围的影响。
同时，校园、班级、宿舍等参照群体也会激发大学生的需求在大学生中存在这样一种现象，即并不是所有购买的东西都是他们所需要的。
每个大学生都属于一定的参照群体，当参照群体的成员拥有该学生没有的某件东西时，就会对他产生影响。
作为群体的一个成员，他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应当拥有这件物品，否则与他的群体身份不相适应。
这样即使商品不是他所需要的，他仍然会购买。
在这里，我请大家记住，我们果核，是一家有温度，讲情怀的公司。
所以，我希望大家在策划营销活动和制定销售政策的时候，多多考虑贫困大学生这样的一个群体。”
会议室的所有人闻言，顿时都肃然起敬起来。
在座的很多人，其实倒推回去一两代，都是泥腿子，他们穷过，苦过，知道这样的心酸。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灵活，怎么变通。
但既然吴楚之这样开了口，那么对于怎么做，在总公司层面就一定会有对应的方案出来。
这就不仅仅是喊口号了，这年轻人是实打实的准备这么做。
富桦则是彻底愣住了。
他便是贫困生。
他很清楚贫困的状态。
困难到吃饭问题都没法保证，提高生活品质这种事自然也是不会考虑到的问题。
也就间接地导致贫困生在大学生活中体会到与其他学生的不同之处。
生活水平差距过大也使得他们与其他学生没有共同的话题和爱好，融入不了学生群体，甚至会开始自卑。
一旦产生自卑心态之后，他们就会想要获得他人的认同，会格外的重视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敏感于其他学生的眼光和话语。
这其实是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心病。
富桦不仅有些惭愧。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见大学里同学很多都有手表，自己也存钱、找家里要钱买了一块。
买了之后，带在手上的那一刻，却不是欣喜，而是心酸和懊悔。
买这块表的钱，家里省吃俭用可以过上好几个月了。
那时贫困的他并没有自卑，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虚荣。
经历过这一历程的富桦知道，虽然迫于家庭经济的困难没有钱财装扮自己，但是会在心理上却格外的渴望能够让自己的服装上更加的体面，有着洒脱的行为作风。
现实的落差往往会导致贫困大学生在学校生活中感到不平，气愤于自己家庭的贫困。
在各种因素的刺激和心理负担的加重下，部分贫困生为了找回自己在学生群体中的存在感，在生活中花费本身就不多的金钱去请客、聚餐等。
为了维护自身的尊严和避免他人的同情眼光，贫困大学生会努力掩盖自己家庭贫困的事实，在日常花钱大手大脚的来装扮自己。
甚至还会有一些贫困大学生，为了满足自身的虚荣心而通过犯法的方式取得钱财。
大的不说，富桦自己有过在寝室里掉过钱的经历。
所以，此时，富桦额外的明白，吴楚之这样的表态，对于贫困大学生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善意。
果核产品的定价并不贵，这一点作为销售子公司老总的他是清楚的。
所以他更清楚，以现在的经济条件，很多大学生都能买得起，于是买不起的，会愈加的孤单。
人有我无，这便是人性。
而那边的黎媛，此时望着会场中间那道高大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神仙？
妖怪？
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对吴楚之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她也是贫困生。
虽然说，在现如今奖学金机制完备的燕大，读到大四，贫困生已经绝迹。
但是，她曾经是最穷的那一批人。
她自卑、她敏感、她争强好胜……
一切都来自于贫困二字。
所以，吴楚之说的，她格外能够体会到。
她无法忽视吴楚之提出的那些关于贫困大学生的想法，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她心上敲打，勾起了她那些被贫困压迫的往昔。
她想起了那些为了几块钱的饭费而纠结的日子，想起了为了省钱而只能看着同学们去校外餐厅大快朵颐，自己却只能在学校食堂吃最便宜的素菜；想起了为了买一本专业书而需要做几周的兼职。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对吴楚之的话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旁边的刘蒙蒙看着好有那波光潋滟的眼神，偷偷笑了笑。
闺蜜是塑料了些，但她很懂黎媛。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捅了捅她的胳膊，避免着可能得应激反应，坏笑了一下，“怎么样，这小子帅不？我那晚说的，你不考虑考虑？”
黎媛却没有搭理她，一双美目只是凝望着场中的那道身影。
半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再怎么帅，还是个脚踏六只船死渣男！
自己才不要成为第七艘战舰！
吴楚之享受了片刻众人的目光焦点后，微微一笑，
“我希望大家下去都好好想想，集思广益，由……富桦总牵头，三天之内拿出一个妥善的方案出来！
没问题吧？老富？”
富桦闻言猛地站起身来，响亮的回答着，“没问题！”
坐下去时，富桦心里一咯噔，“哎呀~！我艹！我不是要辞职的吗？”
他苦笑着犹豫了一会儿，手伸进裤兜里，将里面的一张纸揉成了团。
路振宇深深的看一眼富桦后，将ppt打开，继续开始着汇报，
“我们的营销大方向是先直营店主攻大学生市场，待口碑发酵后，再进行分销渠道……”
……
路振宇的汇报结束了，接着便是职能部门的汇报。
各个职能部门的汇报就简洁了许多，更多意义上的只是情况通报，存在的问题早已被管理层在平时就一个个的解决掉了，无需在大会上再次重复。
他们参会的意义更多的是在于，对前台部门提出问题的快速响应。
“按照会议的议程，下面将召开经营班子办公会，请各位中层干部离场。”叶小米宣布着会议流程。
黎媛跟着众人起身，快速的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
冷不丁主席台前一声话语传来，“杨燚、周琨和黎媛留一下。”
富桦一怔，相对于黎媛的留下，他更惊诧于周琨这个名字的提及。
他带着一点艳羡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位老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恭喜啊，老周！”
周琨不自然的笑笑，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富桦转身摇摇头便大步而去。
这老周，能力还是有的，不过还是比不上自己。
他不禁有些懊悔。
明眼人都清楚，此时的销售子公司随着各地负责人的大面积离职，一定会有整合的机会。
此时的留下，必定是升迁。
再不济也是多挑起担子，多管几家子公司，日后自有好处的。
刚刚会场上，要是自己能够控制点情绪，不那么明显的顶撞吴楚之，可能现在留下的便是自己了。
时也！命也！
怪不得别人！
至于杨燚的留下，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财务总监缺位的情况下，身为财务经理的杨燚，自然也负担着部分财务总监的职能。
会议室的其他人，离场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更多的却是瞄着坐在最后一排的黎媛。
刚入职没多久的小黎同志，身份是见习秘书，这是众所周知的。
见习归见习，但是董事长身边的秘书，你要是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你活该一辈子呆在基层。
何况，老板娘之一的刘蒙蒙，之前就坐在她的身边，两人一副闺蜜的模样。
可就算黎媛正式成为董事长秘书，在高层会议上通常也不会列席。
因为，董事长的秘书的主要职责是协助董事长处理日常事务和日程安排，而不是直接参与决策过程。
又不是董事会秘书这种高管。
何况，这里还坐着姜素素——董事长的后宫之一的现任秘书。
难道这位黎秘书是第七位后宫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