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是一次重要的全市联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班主任拿着一叠成绩单走进教室，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神情。他照例从班级第一名开始宣布。
“第一名，林雪，年级第三。”
教室里响起惯例的、钦佩的掌声。林雪平静地接过自己的成绩单，仿佛理所应当。
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班主任的声音平稳地念着名字和排名。当念到第十五名的时候，他顿了顿，扶了扶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惊讶，有欣慰，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顺着班主任的目光看向我。
然后，我听到班主任用一种明显提高了音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清晰地念道：
“年级第九十七名，我们班的——杨凡！”
“哗——”
教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
“谁？杨凡？年级前一百？”“我的天！他不是上次还在两百名开外吗？”“真的假的？进步也太神速了吧！”
各种惊诧、怀疑、羡慕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坐在座位上，感觉血液“嗡”地一下全部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吓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要挣脱束缚蹦出来。我甚至有点耳鸣，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我……我考进了年级前一百？
我机械地、同手同脚地走上讲台，从班主任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成绩单。班主任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依旧激动：“好样的！杨凡！继续加油！”那力道，充满了赞赏和期许。
回到座位，我依然感觉像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实。我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雪，她正望着我，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纯粹的笑意，甚至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温暖。她悄悄对我比了一个口型，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看懂了。
她说：“厉害。”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坚持，仿佛都找到了归宿。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像温暖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郑重地记下了这个日子，写下了自己的心情和接下来的目标。第二天课间，我离开座位回来时，发现摊开的日记本那一页上，多了一行娟秀而熟悉的字迹，静静地躺在我字迹的旁边：
“你知道凌晨四点的星光为谁而亮吗？”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剧烈地收缩着。我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她正低头演算着一道物理题，侧脸安静美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刚才那行字与她毫无关系。
但我知道，是她。
她也知道，我知道。
一种巨大而汹涌的情感在我们之间无声地流淌。那不是简单的爱情，或者友情，而是在最泥泞的道路上彼此见证、相互支撑着跋涉过后，产生的超越一切的、坚不可摧的联结。我们共享过黑暗，也正在一起走向黎明。
高三，就在这种紧张、充实而又带着某种隐秘期待的氛围中，轰然来临。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无情地递减。压力像不断增高的水位，弥漫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起了高高的书本和试卷，空气里永远飘荡着咖啡和风油精混合的、提神醒脑的气味。
我和林雪，成了我们班，甚至我们年级的一个“传说”。一个是从未跌落神坛的学霸，一个是从深渊爬起、一路狂奔的黑马。我们依旧同桌，彼此的较量早已从“我追赶你”变成了“我们共同攀登”。我们会为了一个难题的不同解法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在对方状态低迷时，默默地递过去一颗糖或者一张写满鼓励话语的纸条。
我的名次稳定在了年级前三十，偶尔能冲进前二十。而林雪，始终稳居年级前三，大多数时候，是第一。
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全市模拟考，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氛围中到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考试的成绩，几乎直接预示了高考的结局。
考试，交卷。等待成绩的那几天，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成绩公布的那天，是一个阴天。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班主任拿着最终的成绩排名走进教室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让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照例打开多媒体，将成绩表格投影在屏幕上。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从最上方开始。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和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我的手指冰凉，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能感觉到旁边林雪的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
第一名……会是谁？
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屏幕最顶端的那一行。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不是林雪。
是——杨凡。
总分：698。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2。
我……是年级第二？
巨大的冲击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像是骤停了一秒，然后以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擂动。
教室里死寂了足足三秒钟。
随即，巨大的、无法控制的哗然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
“杨凡？！年级第二？”“他超过了林雪？”“我的老天！这太逆天了！”
所有的目光，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羡慕到极致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我僵在座位上，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感觉到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疯狂奔流。
班主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狂喜，更有一种见证奇迹般的动容。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次模拟考，我们班的杨凡同学，取得了……年级第二的优异成绩！大家鼓掌祝贺！”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