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发现了镇上所有钟楼停滞的秘密——一群靠窃取时间为生的影子怪物,与镇长达成了黑暗协议:用孩子们“写作业、练钢琴”的时间换取全镇永恒繁荣。当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因“时间被吸干”而变成静止雕塑,我们决定用最后剩下的暑假时间,向时间窃贼发起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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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第一个礼拜三,下午四点零五分,阿哲盯着图书馆窗外广场上的老钟楼,橡皮在数学草稿纸上蹭出一个个小黑洞。不是错觉,那根分针,绝对,在原地至少抖了三次了。他捅了捅旁边正对着一篇《我的暑假》发呆的胖墩,“喂,胖墩,你看钟。”
胖墩头都没抬,含混地嘟囔:“阿哲,你的表坏了吧?我这篇‘快乐暑假’才写了两行,时间过得比蜗牛爬还慢。”
“不是我的表,”阿哲压低声音,手指固执地指着窗外,“是它,那个钟,分针在跳踢踏舞。”
坐在他们对面的林筱筱抬起头,她鼻梁上架着副略显成熟的眼镜,怀里抱着本厚厚的《时间简史》普及版。“根据相对论,专注或者厌倦都会影响主观时间感知。”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不过,阿哲,多个固定公共计时器同时出现显着偏差的概率确实很低。”
一直趴在桌子上用蜡笔涂鸦的妹妹小娅突然举起画:“哥哥,影子!钟楼上的影子,好乱,像好多黑手手在打架!”
三个孩子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张稚嫩的画上——歪歪扭扭的钟楼轮廓上,缠绕着一堆乱麻般的黑色线条,张牙舞爪。一股莫名的寒意,像蚯蚓一样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去看看?”阿哲放下橡皮,眼神亮得惊人。
调查始于一次冒险。第二天午后,他们溜进了镇中心最古老的那座钟楼内部。齿轮和连杆上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里是铁锈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然而,在巨大钟盘背后的阴影里,那些关键的传动轴上,干净得反常,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地、仔细地舔舐过。林筱筱用指尖抹过一处轴承,一丝油腻的凉意粘在皮肤上,她皱着眉悄悄采集了一点样本。
真正的突破来自小娅。她在堆满杂物的角落里,捡到了一片薄薄的、几乎是透明的东西,像是一小片凝固的黑暗,边缘不规则,触手冰凉,而且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更怪的是,把它对准光线看,里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水银一样的东西在缓慢流动。
“是‘时之砂’,”林筱筱后来在她的小实验台(其实就是她家阳台角落)上,用放大镜和一些自制的简单仪器观察后,得出了惊人结论,“这片东西,它在极其缓慢地释放能量,模式很像……衰变?但它本身又在从周围吸收一种‘波动’,我怀疑就是时间。”她的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理论上,如果能操控时间流速……”
线索指向了镇长办公室。阿哲扮演成送文件的小帮手,胖墩用他新买的、号称能“透视”(其实最多能看穿薄纸板)的玩具望远镜进行拙劣的侦察,他们拼凑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画面:深夜,镇长独自留在办公室,对着空气低声说话,而月光投下的影子里,有不止一道不属于他的、扭曲蠕动的阴影。
谜底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被彻底揭开。孩子们利用小娅对那种特殊影子的敏锐感知,躲在镇长办公室外的灌木丛里。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他们看到了——几道粘稠的、人形的黑影从角落的黑暗中渗出,它们没有五官,只有模糊的轮廓,像黑色的油渍在流动。它们围绕着镇长,发出一种类似指甲刮擦玻璃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镇长,那个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胖子,此刻脸上是一种混合了贪婪和恐惧的复杂表情。他们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对话:
“……下一批……‘养分’……”(黑影的刮擦声)
“知道……按协议……孩子们的课外时间……钢琴、作业、补习……足够多了……”(镇长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讨好)
“永恒……繁荣……代价……”(黑影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是,是……为了全镇……值得……”镇长擦着额头的汗。
一道闪电劈亮天空,瞬间照亮了办公室内的一切。孩子们清晰地看到,那些黑影的“手”中,凝聚着一团团微弱、却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能量球——那是被压缩、窃取的时间!而镇长身后的荣誉墙上,挂满了“年度最具活力小镇”、“经济增长模范”的锦旗。
孩子们缩回灌木丛深处,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但比雨水更冷的,是心底泛起的寒意。他们的小镇,那些永远整洁的街道,永远盛开的鲜花,大人们永远充裕的时间,原来都是用他们的游戏时间、发呆时间、追逐蜻蜓的时间……换来的。
恐慌开始无声地蔓延。最先出事的是胖墩。他在一次钢琴考级前夕,对着曲谱发了整整一下午的呆。第二天,孩子们在他家客厅里看到了他——保持着双手虚按琴键的姿势,脸上是凝固的茫然,像一尊打磨光滑的蜡像,皮肤冰冷,没有任何呼吸和心跳的迹象。胖墩妈妈哭晕过去好几次,医生查不出任何原因,只能归结为“罕见的突发性僵直症”。
接着是班上那个总是拿第一名、永远在练琴的女孩。然后是小娅最好的朋友,那个因为要准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已经一个月没出来跳皮筋的小姑娘。一个,两个,五个……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静止了,变成了家里一尊尊悲伤的“装饰品”。报纸上开始出现“怪病蔓延”的报道,镇上人心惶惶,但大人们的时间似乎依旧“充裕”,只是笑容少了,脚步更匆忙了。
“我们不能这么等着被吸干!”阿哲一拳砸在秘密基地——那个废弃树屋的木板上,眼睛通红。胖墩的“雕塑”就立在角落,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林筱筱在一张摊开的本镇地图上画着复杂的线和符号,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坚定:“它们在节点活动。月相、潮汐,甚至镇上的用电高峰,都可能影响它们汲取时间的效率。下一次大规模汲取,根据我的计算,就在三天后的满月之夜,地点很可能在……新建成的‘永恒广场’钟塔,那是全镇最高的钟楼,也是所有计时信号的中枢。”
小娅安静地坐在一边,小手紧紧攥着那片冰冷的“时之砂”,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最近她总觉得很容易累。“哥哥,筱筱姐,”她小声说,“那些黑影子,怕亮,特别怕很亮很亮的光,还有……声音,很大的声音。”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黑暗中燃起。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