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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夺财富终有尽时,而汇聚人才、提升自身“造血”能力,方是长久之道。
他向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丝早有准备的从容,回禀道:“老爷,您所虑极是。事实上,那份关于领地内现有优秀工匠的详细名录,我早已命人整理完备,随时可以呈送给您过目。”
库伯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补充道:“而且,不止于此。近半年来,我已陆续派人前往周边地区,甚至更远的自由城邦,暗中接触、征募了一些在当地不得志或愿意寻求更好发展的杰出工匠,许以优厚待遇,邀请他们前来威尔斯省效力。只是……此举所费不赀,确实花了不少钱财。”
亚特听罢,非但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大喜过望。他用力一拍手掌,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宝藏般的光芒,朗声笑道:“好!库伯,你做得非常好!此事你办在了我的前面,深得我心!”
他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对未来的投资决心:“钱不是问题!我们此次南征所获,就该用在刀刃之上!这些工匠,每一个都是无价的财富!他我们现在花费的钱财,未来必将为领地创造出十倍、百倍的价值!这件事,你要持续不断地做下去,不必吝啬钱财!”
“是,老爷。”库伯躬身答道。
阳光炙烤着这片即将兴建学堂的土地,也照亮了亚特脸上那充满雄心与远见的神情。他深知,剑与火可以开拓疆土,而知识与技艺,才能让这片土地真正地走向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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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斯堡外,河流对岸那片原本喧嚣震天的大军临时驻扎营地,如今虽因部分士兵休沐而稍显空旷,但留守的人马依旧保持着严格的操练。
在各连队军官粗声粗气的呵斥声中,士兵们排成紧密的队形,反复演练着进攻与防御的转换,手中训练用的长剑或钝刃武器,对着竖立在场中的一排排草人,机械而又凶狠地做着劈、砍、刺等基础剑术动作。
震天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混合着尘土的气息,飘荡在营地上空,彰显着军团即便在休整期间也未曾松懈的纪律。
练习场地外围,几捆刚运来不久、散发着干草清香的草垛旁,第一连队长科林和第三连队长汉斯,以及另外两位相熟的旗队长,趁着监督操练的间隙,倚靠在松软的草垛上,暂时卸下了军官的威严,饶有兴致地低声聊了起来。
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他们那位顶头上司,军团副长安格斯近日来的异常举动上。
汉斯用胳膊肘撞了撞科林,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嘿,科林,你发现没?我们那位安格斯大人,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科林比较沉稳,但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远处中军大帐的方向(虽然安格斯此刻并不在那里),压低声音:“是有点不同往常。昨天下午,我找他汇报辎重配给的事,你猜怎么着?我走到他营房外,居然听见里面有人……在哼小曲儿?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旁边一个旗队长立刻凑过来,脸上带着发现重大秘密的兴奋:“何止是哼小曲!我手下有个小子,他家就在工坊区边上。他跟我说,这两三天,至少看见安格斯大人往工坊区那个方向跑了四五趟!有一回还是快天黑的时候,骑着马,马鞍上好像还挂着东西,急匆匆的。”
“工坊区?”汉斯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下去。
另一个旗队长嘿嘿坏笑起来,用手肘顶了顶汉斯:“纺织工坊啊!那个叫莎拉的寡妇,可不就在那儿!”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掉进了油锅。汉斯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伯里那小子在酒馆说的,看来是真的!安格斯大人,这回是真一头扎进去了!”
科林相对克制,但眼中也充满了兴奋,他摸着下巴沉吟:“难怪……最近见他训话的时候,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气都淡了些。他们两人要是真能成,倒也是件大好事。我们军团,也该多点喜气了。”
“可不是嘛!”汉斯兴奋地搓着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安格斯大人的喜酒!啧啧,真想看看我们这位军团副长穿上礼服是什么模样,肯定比套着铠甲别扭!”
几人发出一阵压抑着的、善意的低笑声。虽然议论高层军官的私事有些逾矩,但安格斯这破天荒的“异常”,实在勾起了这些老部下巨大的好奇心和发自内心的关切。
他们既觉得不可思议,又隐隐期待着,这位如同钢铁铸就的军团脊梁,也能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凡俗温情。训练场的喊杀声依旧,而草垛边的窃窃私语,则充满了另一种生动的人间烟火气。
“你们几个家伙在那儿干嘛呢?不用盯着手下那群崽子操练吗?”
突然,安格斯那熟悉而粗粝的嗓音如同惊雷般在几人身后炸响。正聊得火热的科林、汉斯等人吓得浑身一激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停止了讨论,脸上的笑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敛,换上了一副严肃认真、仿佛正在深入探讨军务的表情。
几人连忙转身,只见安格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左手握着一卷羊皮纸账册,右手随意地拍打着皮甲上沾染的尘土,随即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那双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科林和汉斯身上:“科林,汉斯,跟随大人北上贝桑松的护卫人手,你们两个挑选出来没有?名单和装备核查都要尽快。”
科林立刻挺直腰板,答道:“回安格斯大人,人手都已经按您的要求挑选完毕,都是各连队的好手,装备也已核查过一遍,随时可以动身!”
安格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而,他敏锐地感觉到,旁边另外那两个旗队长的目光,依旧黏在自己身上,那眼神……就跟前两日他去威尔斯堡时,那些廊道里遇到的侍从、女仆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了好奇、探究的意味。
这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那两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低声呵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身上是长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脸上开了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那两个旗队长被点破,顿时慌了神,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旁的汉斯见状,眼珠一转,急忙上前一步打圆场,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容:“安格斯大人,您别误会!他们……他们那是敬畏!对,敬畏!正在心里默默学习您训人的虎威呢!”这马屁拍得生硬,但好歹是个借口。
安格斯狐疑地瞥了汉斯一眼,又看了看那两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旗队长,虽然觉得还是有些古怪,但也没再深究。他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转身便大步朝着中军那座最大的营帐走去,继续处理手头的军务。
只是,他走着走着,许是心情确实不错,那不成调的、欢快的小曲声,又不受控制地、低低地从他喉咙里飘了出来,随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
待到他走得足够远,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帐之间,草垛边的几人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回想起刚才安格斯那副浑然不觉自己哼着小曲、却严厉质问别人的模样,再结合汉斯那蹩脚的解释……
“哈哈哈……”
“敬畏?学他骂人?汉斯你可真是个天才!”
“哈哈哈……他还哼着呢!你们听见没!”
几人再也憋不住,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了许久笑声,身体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引得远处操练的士兵都纷纷侧目~
…………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亚特才带着库伯等一行随从,风尘仆仆地返回威尔斯堡。
刚骑马走到内堡大门外,就看到妻子洛蒂牵着儿子乔治的小手,早已等候在门廊的阴影下,温暖的烛光从她们身后透出,勾勒出一幅安宁的剪影。
亚特脸上瞬间浮现出疲惫尽消的柔和笑容,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迎上来的马夫。小乔治早已按捺不住,欢呼一声,挣脱母亲的手,像只小鹿般噔噔噔地朝着他飞奔过来。
“父亲!”
亚特大笑着,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轻松地举过头顶,让他稳稳地骑在了自己宽阔的肩上。乔治兴奋地搂着父亲的额头,两只小脚在空中欢快地晃荡。
“我的小勇士,今天有没有听母亲的话?”亚特扛着儿子,一边朝洛蒂走去,一边朗声问道。
乔治立刻挺起小胸脯,迫不及待地开始汇报他这一天的“丰功伟绩”:
“当然!父亲,我今天可忙了!上午跟着弓箭教习练习射箭了!”他伸出小手比划着,“我拉开了那张小弓,射了十支箭!有三支……不,有四支都射中靶子了呢!”
孩子的世界里,小小的成就也被无限放大,带着纯粹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