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朔风卷起积雪,鸿门沟外冰层迸裂。
八王子黑色大氅猎猎翻飞,仰首望向楚河上空翻涌的青铜鼎虚影,‘山河’篆文在黑血中沉浮,如困龙挣扎,中央金血却凝成霸王战影,睥睨间威压千里冰河。
“成了!老东西果真没诓骗本王——”
声如寒铁相击,在风雪中铮然回荡。
“什么千年不冻的王权命脉?不过是我汉界山站板上的鱼肉!”
八王子猛然抬手,赤焰在掌心凝成血色战旗,猎猎指向楚河方向:“十四弟,给本王——速战速决!”
声浪穿透凛冽寒风,落在鸿门沟的北侧,瞬间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十四王子银甲在雪幕中泛着寒光,手中破空长戟划破长空,四位黑袍供奉如鬼魅般紧随其后,两千八贤府剑卫踏碎冰面。
“大胆汉贼,安敢犯境?”
鸿门南侧传来雷霆般的怒喝,楚军统领钟离猿臂舒张,铁胎弓连珠箭发,箭簇破空之声竟压过风雪呼啸。
五千大楚守军如潮水漫过沟壑,玄甲映着冰面寒光,枪戟如林挺立,盾阵交叠成墙,于雪地筑起一道钢铁铸就的铜墙铁壁。
鸿门沟两侧都是上古禁制,最窄处仅容三骑并行,这般险要地势,五千精兵足可一夫当关,任尔千军万马,难越雷池半步。
十四王子面甲下眸光骤冷:“四位供奉,此獠乃楚河箭神钟离,大楚国鸿门守军统领——”
话音未落,两道黑袍已如夜枭掠空,桀桀阴笑声刺破风雪。
“殿下宽心,此獠交予我二人便是!”
鬼蝠冥君双刃划出幽蓝弧光,刃锋震颤间竟迸出蝠群尖啸;雪雕剑叟骨剑轻抖,冰晶剑气凝成雪雕虚影扑击而下。
这两位八贤府供奉,皆是八王子从异域网罗的凶煞之辈。
青蟒毒公的蛇杖、火鸦符老的焰扇、鬼蝠冥君的双刃、雪雕剑叟的骨剑!
这四位元婴老怪各怀绝技,早年在其他灵域皆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五十年前被八王子以重利相诱,纳入麾下效力。
此刻,八贤府两位供奉联手,钟离眜顿觉压力倍增,铁胎弓连珠箭尚未离弦,便被雪雕剑气冻成冰渣;纵有亲卫结阵相护,亦在鬼蝠刃光下节节败退。
五千鸿门守军组成的铜墙铁壁,竟被撕开一道血色缺口!
“杀——!”
十四王子玄铁重甲迸发寒芒,手中重剑劈开雪幕。
身后两千剑卫齐声暴喝,两千柄飞剑如蝗群掠空,剑刃震颤间竟迸出‘誓死杀敌’的嘶吼。
每一道剑鸣,都裹着百战老卒的杀意,汇聚成血色洪流席卷鸿门沟,大楚守军的钢铁壁垒瞬间崩解。
飞剑过处,玄甲如纸帛撕裂,五千精锐竟如麦浪倒伏,断戟与残肢在剑气中翻飞,鲜血泼洒在冻土。
“这飞剑竟有如此威势!”
一位青衫剑修瞳孔骤缩,手中本命飞剑在鞘中震颤不已。
“虽仅是下品法器,锋芒却直逼中品!”
身旁同伴声音发颤,死死按住腰间几欲破鞘而出的佩剑。
鸿门修真坊市乱作一团,两千柄通灵飞剑横空,剑刃震颤间迸出‘誓死杀敌’的嘶吼。
每一道剑鸣都裹挟着百战煞气,坊市屋檐下的冰凌被震得簌簌坠落,当百夫长战魂齐声咆哮时,方圆十里剑修的本命法器竟同时发出哀鸣,仿佛臣子遇见君王。
“快看!”
一位年轻修士突然指向天际,失声惊呼道:“大汉剑卫已攻破鸿门沟!”
雪幕中剑光如潮,楚军玄铁重盾在飞剑洪流前纸糊般破碎,断戟残甲伴着血雨纷飞,冻土上顷刻绽开朵朵红梅。
“楚汉争锋,池鱼遭殃!”
众修纷纷掐诀躲避,遁光在坊市上空交织成网,有人拍碎神行符冲进万珍楼,有人祭出法器直奔修行殿,更多人则面色惶然地缩进街角。
修行殿内骤然喧嚣起来,人流如潮水般涌入。
“咦,这修行殿里,居然可以隔空传物?”
一位青衫修士突然高喊,手中刚在六道联盟购置的翡翠玉簪,在他的掌心熠熠生辉,朗声笑道:“正好给紫霞山的道侣寄去。”
话音未落,十余名修士已蜂拥而入。
有人指着殿内流光溢彩的传送柜台惊呼:“当真神奇!方才在万珍楼买的法器,转瞬就能送到三千里外!”
“诸位道友,楼上有修炼静室!”
一位白须老者拄杖疾呼:“丁字客房每时辰,仅需三十下品灵石,修炼速度可提升一成!”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当即冲上楼抢定客房。
只见殿内玉璧上朱砂字迹明灭闪烁:“丁字客房余三间”,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递减。
“快!最后两间了!”
紫衣女修直奔楼梯而去,众人当即蜂拥上前,楚汉战事正酣,外界杀机四伏,倒不如暂居此间潜心修炼。
一墙之隔的万珍楼内,墙壁将外界厮杀声隔绝成隐约闷雷,楼内依旧灯火通明,与外界凛冽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
在万珍楼六层的器堂商铺中,十余位筑基修士正围聚在柜台前,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陈列的下品仿制飞剑。
他们方才亲眼目睹了大汉国剑卫施展的飞剑之威,那铺天盖地的剑光,那摧枯拉朽的气势,竟与眼前柜台中的飞剑如出一辙。
“没错,就是这种飞剑!”
一位灰袍修士难掩激动,指着柜台低呼道:“方才大汉国的剑阵,用的分明就是此物!“
众人闻言,眼中精光更盛。
他们亲眼所见,两千柄这样的飞剑齐发,竟能瞬间击溃楚国的精锐城卫军。
这等威力,对于筑基修士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利器。
没有丝毫犹豫,这些修士纷纷掏出灵石,争先恐后地拍下柜台上的飞剑,有人甚至直接取出全部积蓄,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缘。
“老子要三把!”
“道友,给在下留两把!”
“剩下的本座全包了!”
叫嚷声此起彼伏,原本冷清的万珍楼,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这些修士都明白,在这乱世之中,能获得如此威力的法器,无异于多了一条保命的手段。
朔风怒号,雪幕如铁,鸿门沟外。
钟离铁胎弓弦震如雷,箭簇破空之声撕裂风雪,却在鬼蝠冥君幽蓝双刃下迸出刺目火星。
这位楚河箭神鬓角已渗出血,雪雕剑叟的骨剑每一次斩落,都带着冻彻骨髓的寒意,令他持弓的指节渐渐凝出冰霜。
“轰——!”
五千城卫军结成的玄铁盾阵轰然崩塌。
两千剑卫的飞剑如蝗群掠空,剑鸣裹挟百战煞气,竟似老卒齐声咆哮,剑锋所至,楚军重甲如薄纸般撕裂。
血浪在冻土上泼洒出狰狞痕迹,断戟残甲与碎冰混作一团,又被后续的铁蹄碾入泥泞。
“楚河箭神?不过如此!”
鬼蝠冥君双刃交错,刃光化作千百只幽蓝蝠影扑噬而下。钟离急退三步,后背却撞上冰封的岩壁——
雪雕剑叟的骨剑已封死退路,剑锋未至,寒气已冻僵他半边身躯。
“噗!”
一柄飞剑突然穿透钟离肩胛,带出的血箭尚未落地便凝成冰晶,他踉跄跪地,眼睁睁看着剑卫洪流踏碎最后一道防线。
鸿门沟,破了。
“轰隆隆——”
此刻,在楚河的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冰封的河面上,上万铁骑如黑潮压境,当先一髯须大汉挥动门板般的巨刃,刀气未至,凛冽罡风已掀起十丈雪浪。
“钟离退下!”
那髯须大汉声如洪钟,刀锋所指处竟将风雪劈出真空甬道。
“大楚城卫军统领——汲布,前来会会这些汉贼!”
十四王子瞳孔骤缩,面甲下的眸光如寒刃出鞘,
还没等到他吩咐,有两道黑影已如毒龙掠阵!
青蟒毒公蛇杖横扫,腥绿毒雾喷薄成瀑,所过之处冰面蚀出蜂窝般的孔洞;火鸦符老焰扇翻卷,七道赤练火鸦尖啸扑袭,将雪幕焚出扭曲的甬道。
两位元婴老怪一左一右截住汲布,毒雾与火浪交织成致命罗网。
“杀——!”
十四王子长戟如银龙破空,身后两千剑卫瞬间变阵,飞剑洪流汇聚成锥,剑刃震颤间发出百战老卒的嘶吼。
他以身作矢尖,整支队伍如尖刀,狠狠刺向楚军盾阵!
咔嚓!
玄铁重盾在剑锋下纸糊般撕裂。
第一排城卫军尚未举戟,飞剑已穿透胸甲带出血瀑;
第二排刚结枪阵,剑卫突进的气浪便将长枪震成碎渣,鲜血泼洒在雪地上,顷刻凝成狰狞的赤色图腾。
十四王子余光瞥见汲布巨刃斩落火鸦,青蟒毒公的蛇杖却已缠上其腰腹——
不能恋战!
他长戟挑飞三名重甲骑,耳畔传来剑卫飞剑的嗡鸣,两千剑卫组成的锥形锋矢,很快撕开三里防线。
残存的楚军如麦浪倒伏,而前方则是一马平川,便是楚河王宫所在。
就是现在!
他长戟猛然前指,剑卫洪流骤然加速,朝着楚王宫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楚河冰面之上——
渔圣手中鱼竿微震,银线如灵蛇吐信,在寒风中划出森冷弧光,他目光如电,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位大汉国的道友,楚河岂是尔等撒网之地?”
北堂玄乾神色凝重,沉声道:“前辈明鉴,我等并非与您为敌,只需驻留一个时辰,自当退去。”
渔圣冷笑,鱼线在冰面割出刺目寒痕:“一个时辰?呵,只怕汉界的豺狼早已将楚河金鳞啃噬殆尽!”
话音未落,他忽而侧首,对蓑衣公低喝:“小友,垂天神钓的收放之道,今日便让你一试,眼前这四人,正是绝佳的活饵!”
蓑衣公眼中寒芒骤亮,蛰伏多时的杀意此刻尽数迸发,他跟随渔圣苦候至今,不正是为了这句传艺之言?
“唰——!”
鱼竿破空如电,银线撕裂寒风,直取完颜昭坤咽喉!这一击刁钻狠辣,专挑四人最薄弱处下手。
“呵,老匹夫还有你这小杂鱼!”
完颜昭坤足下电光神履爆闪,身形化作残影急退,鞋底雷纹迸溅火花,在冰面划出焦灼痕迹,堪堪避过那索命银线。
渔圣手腕骤然一翻,竿梢银铃炸响——
“鲛儿!千载饲育,今朝当饮血!”
“轰——!!!”
冰层应声爆裂,碎冰如刃四溅,一道苍白身影破水而出!
獠牙森寒,利爪如钩,鲛人猩红的瞳孔锁定端木玄月,咽喉处已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腥风!
四人瞳孔骤缩,他们原以为渔圣孤身一人,没想到有蓑衣公相助,更没想到这老怪竟在楚河里豢养如此凶物!
端木玄月手持镇魂塔节节败退,塔身光芒明灭不定,俨然并非那东海鲛人的对手。
渔圣独战南宫曜日与北堂玄乾二人,手中银线如怒龙翻卷,在凛冽寒风中划出森冷弧光,楚河冰面寸寸龟裂,漫天飞雪竟被凌厉气劲撕成碎末。
那银线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似天罗地网笼罩四野,逼得两位元婴修士节节败退。
南宫曜日手中日月灵壶光华黯淡,北堂玄乾袖里乾坤星纹紊乱,二人汗透重衫,招式渐显凌乱。
“咔——嚓!”
可这时候,冰面再度剧震。
九枚风铃凌空布阵,倾泻刺骨寒潮;一柄玄铁巨剪如恶蛟出渊,绞向银线时迸发雷霆怒喝:
“大胆渔圣,还不跪下!”
在激战正酣之际,莫问天静立云端,冷眼俯瞰这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云层下剑气纵横,银线如龙,大汉国的修士与渔圣斗得难分难解,激荡的灵气将方圆十里的风雪都搅成混沌。
他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般阵仗的大战,怕是一时半刻难分胜负。
忽而抬首,楚王宫上空的异象令他瞳孔微缩,那尊青铜鼎虚影已变得稀薄,鼎中黑血几近蒸腾殆尽,唯有白玉盏内的金色血液仍在沸腾翻滚,在漫天黑雾中撕扯出不甘的嘶吼。
鎏金战甲的虚影时聚时散,仿佛垂死霸王的最后挣扎。
“项无敌……”
莫问天伸手摸出五块下品灵玉,掌心传来灼热的震颤,那缕属于项无敌的气机,正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他眼前浮现在天都门城墙上,那道踏碎五万神武军的飒爽英姿,红色战甲映着朝阳,粉色巨锤挥动间山河色变。
此刻这睥睨天下的西楚霸王,竟要如此憋屈地陨落在胞兄的祭坛上?
“霸王末路……”
莫问天蓦地想起天都门城头,那柄与他短暂交错的粉锤。
“至少,她不该死得如此憋屈。”
自嘲的低语声混在朔风里,脚下云层却已轰然塌陷,他转身朝着楚王宫方向而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下,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