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压了一夜的炉子,也没了多少余温,房间内已然凉了起来,被窝也不温暖了。
便是王言,起来的也要早了半个多小时,生物钟都失灵了。
他不怕冷,但体感的温度,总是影响他的状态。此前适应了温暖,骤然切换,也需要一个习惯的过程。
这屋子里虽然有暖气,但他睡的却是床,床上不火热,感觉就差了不少。
王言并不赖床,醒了也就起了。
利索的穿好衣服,去弄了炉子热起来,坐上水壶烧热水。他则是弄着搪瓷缸子,泡了一杯高碎。
“呸!”
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王言吐了一口茶叶沫子,看着床所在的位置。
他这屋子不大,西厢房住了两家人,隔壁那一家是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还有个老的。事实上这院里都是一大家子人,后院还有一家十几口子的呢,都不容易。
眼下国家贫困,发展受阻,外交受挫,地缘危局,正是艰难时候。落到下边的人民群众头上,就是生活艰难。
相对来说,王言的状况算是好的了。他自己的居住面积不小,还有一个技术工作,二级工资水平,每月收入36元,另有相应份额的粮油肉布煤等。
此外如同李奎勇说的那般,王言自己接一些木工活,邻里知道他手艺好,自己从各种渠道攒了木头,让他给打家具。要说起来,在王言的身份背景中,这活还是李奎勇积极联络的人。
胡同串子虽然不招人待见,但就是消息广。李奎勇没有大名头,但是在南横街这一片,正经有几分人面。跟他玩的,都是附近的这些小年轻,谁家里有点事儿什么的,都能打听得到消息。
再加上王言在这边有更牛逼的名声,人们也愿意给自己家里人说一说,展示一下自己不白混,有兄弟就能打家具,价钱还不贵。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王言也算有几分名头了。竟是比这边的几个老木匠,还受欢迎,活就没断过。
喝了一缸子茶水,热水也烧好了,热气冲着壶盖吱吱响。
王言也下了决定,要把床给卖喽,转而在这屋里砌个火炕,睡觉能更舒服一些。
起身将水壶中的开水倒进暖壶里,预备着晚上回来用,接着便弄了大勺烧水,将昨天剩下的饭菜热了一下。
待他吃过了饭,洗过了漱,院子里的生气也起来了,家家户户也都开始做饭,老人在外面咳咳的,一趟趟的有人出入去倒尿盆、倒脏水……
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王言也没打算锻炼身体,那消耗的能量太大,他现在的钱是够一般人吃饱的,却远不够他吃饱,何况他还想吃好呢。索性也就不锻炼,老老实实的节省能量。
他将放在屋内的材料拿了起来,勤奋的开始干活赚钱。
这也是李奎勇联系的,要打个柜子。
王言弄着各种的工具,处理着木材,一点点的弄成需要的形状。慢工出细活,这玩意儿也用不着着急。
甚至王言还很贴心的上了大活,比如连接处的榫卯结构,比如外表雕刻花纹,这种日用的家具,也就能多个花样了。
他的木工活级别不高,却也有三级的水平,如果按照现在的八级来算,那也得是五六级了。另外他还有一手四级的木雕技艺,如此两相结合,互相加成,他手工打制出来的成品,也得有四级以上。
这个级别换算到八级工的制度中,最次也得是七级了。甚至在个别方面,还要强过八级的木匠。毕竟不是所有的木匠,都会雕刻么,光这一项,王言就胜了。
别的不说,放到古代,也是可以领一组人修皇宫的水平,也是徒子徒孙一大堆,正经也是个老师傅了。
这次赶的巧,他还真想好好研究研究木工,以后带孩子玩儿。
吭哧吭哧的干了一早上,王言径直出了门,将门别上,但是没有锁,蹬上自行车就走。
他是真的不锁门,过去两年的时间,凡是来他家里偷了东西的,都被他找上门去,连着小团伙一起,全都给打断了手。
一路上同人打着招呼,晃晃悠悠的蹬着自行车到了家具厂,离的没多远,就在丰台,几公里的距离。
昨天晚上之所以走长安街,那是他临时起意,蹬着自行车去绕了一个圈……
家具厂的大门很大,有一个大大的厂房,以及两个大大的仓库,还有一大片的空地,地上一角摆放着的是一大堆的木料,全都用防水的布盖着。
另有一栋三层的破败小楼,这里是领导办公的地方,以及家具厂的员工们吃饭的地方。
此时上班高峰,全厂一百多人不断的赶来,大家见面打着招呼,正经热闹的很。
没有早会,没有领导讲话,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就开始了工作。
“王言啊,今天咱们接着干,争取把这个沙发的大样做出来。可别马虎喽,这可都是出口创汇的东西。”
说话的,是王言的师傅,也是领导,叫张大全,六级木匠。五十岁的年纪,人很清瘦,个子也不高,是一家人的顶梁柱。
“得嘞师傅,我这稳着呢,今天保证干完。”王言应了声,便就利索的弄着工具,准备开工干活。
“我听说你认识不少人?”张大全凑近了些,小声的问道。
“嗨,就邻居那些人嘛,您老也知道,我在家里也干点儿私活,给人打打家具,就这么认识的。”
“小子儿,跟我还没实话呢?咱们厂里那几个刺头,可全都让你打的哭爹喊娘。”
这么说王言就明白了:“我还以为什么呢,您老说那些小流氓呢?什么事儿啊,还得找他们?”
“我那二儿媳妇不是生了吗,想淘弄点儿奶粉。我们一大家子都是老实人,没有你小子路子野,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着急吗?”
“孩子饿的哇哇哭,能不急吗?”
“我说您老这两天怎么没什么心思呢。”王言点了点头,转而说道,“要不弄点儿肉呢?老母鸡、鲫鱼都是催奶的,还有猪蹄儿能补补月子的亏空,师傅,孩子刚出生,还是吃奶好。另外我还有个催奶的方子,可以试试。”
“方子?”
“信不过我?我爷爷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医,我妈身子虚,也是奶不多,生我的时候就用的这个方子。”
“真能行啊?”
“啧,我骗您干什么?”王言啧了一声,“肉你肯定能找着,方子我给你写上,等中午您老就去抓药,今天喝药,吃猪蹄,明天喝鲫鱼汤,估计后天你家孩子就能喝饱了。”
说话间,王言就弄着纸笔,刷刷刷的写下了药方递过去。
“这是个通方,对产妇基本都能好使,就算不好使,肯定也有点儿药效。如果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师傅,三天后我跟你走一趟,给你二儿媳妇号号脉。”
眼见张大全一脸的怀疑,王言好笑的说道,“肯定吃不死人,你去同仁堂抓药的时候问问大夫就知道了,这药没有附子,药性也不毒,就是三岁的孩子喝了撑死也就是上个火。”
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再是信偏方,从十八岁的王言这里出去的,张大全有几分将信将疑也正常。但王言都如此说了,他还能这么着?肯定也还是收好了药方,打算中午就跑去找大夫看看,这方子到底靠不靠谱。
这是一个小插曲,随后王言就开始干起了活。
做的并不是一般形制的普通沙发,而是加入了明清的古家具形制,篆刻了各种的祥文,通体红木材质的高端沙发。甚至就连沙发垫,也是有讲究的材料,十分舒适。
这是先前国家出口创汇而来,算是高端工艺品,给洋鬼子享受的。不过因为当下时代原因,这也是他们这个家具厂做的最后一批出口产品了,以后会转作国内一般家具。
家具的生意,其实是不错的。这时候流行三十六条腿,之后还有七十二条腿,就是桌椅板凳梳妆台什么的,属于是有要求的姑娘嫁人必须,还有这时候已经有苗头的三转一响之类的。
所以也不是这时候结婚简单,要求低,一样都得举债,只不过没有那么夸张……
也是因为结婚的必须,哪怕不是真的三十六条腿,总也得有个十条十二条的,家具厂之后的经营状况肯定还是可以的……
工作环境其实不太好,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人们都只能在这个大厂房里干活,但纵然如此,也不温暖,是一样的冷。再加上油锯以及其他的各种噪音,还有大家扯着嗓子嘻嘻哈哈的闲聊,嗡嗡嗡的很是吵闹。
不过这时候也就这样了,不能挑剔更多。
王言专心的打磨着沙发,他的手艺得到了张大全的夸奖,说他的进步速度很快,看着已经不比他差了,简直是天生的木匠。
王言真是谢谢好师傅的夸奖……
如此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王言跟张大全说了一下明天上午不来的事情,便就蹬着自行车回了家去……
翌日一大早,李奎勇到了王言家里。
进门直奔暖气,手放在上面取暖,说道:“这冬天起来真是要命啊。还得是你啊,言哥,起来这么早就挣上钱了嘿,还得有手艺啊。”
“点我呢?去把你家老二叫过来吧。”王言好笑的说道。
“真没有,我就是感慨一下。我要是有个手艺,也能出去挣点儿钱啊。我弟那边,等休息的时候他再过来吧,要不然影响你。”
李奎勇哎了一声,“我才想起来,言哥,今天你上班啊。”
“没事儿。”王言说道,“请一天两天的假,也不扣工资,不耽误正事儿就行。我这出去一趟,挣一张戏票,还能顺便看看热闹,瞧瞧你念叨的那些个顽主,挺有意思的。”
“你还真别说,言哥,今天这售票处肯定热闹的很,有名的八成都得过去。得是年轻的啊,岁数大的可能不愿意看,年轻的就好凑热闹。人家成名的老炮儿,可看不上这些。”
眼见李奎勇一脸神往,王言问道:“你挺羡慕啊?”
“那肯定的,言哥,老炮儿都不差钱,咱们还吃不饱呢,人家顿顿吃肉,那来钱的路子多着呢。”
都叫老炮儿了,势力肯定不小,做着违法的犯罪的业务,当然不差钱。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枪毙的。
王言笑呵呵的说道:“有机会我带你去扇老炮儿几个嘴巴。”
“不是,言哥,这话可不兴说啊。人家兄弟几十人,咱们哥俩可不是人家对手,那是送死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真干呐?”
“你不是说了,我说怎么干,你就怎么干?”
“那肯定的啊,言哥,可这种事儿犯不上啊,无冤无仇的,咱们得罪人家干啥?”
王言摇了摇头:“那你告诉我,无冤无仇的,小混蛋把人家捅死又是干啥?”
李奎勇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言哥,您老是想抢老炮儿的钱?他们的钱来路不正,咱们抢了也没事儿。”
“孺子可教。”王言含笑点头,继续低头弄着木头。
李奎勇这时候有点儿觉得昨天晚上的话,说的有些大了。他看着王言的样子,可是不像开玩笑的……
到了八点多,两人溜达着离开了大院。
没骑自行车,李奎勇怕到时候真打起来,自行车被人趁乱骑走,那可真是赔大了。
戏院离得不远,就在西单,两人说说笑笑,便就腿了过去。
来到此处,那可真是人山人海,队伍排出去老长。大多是青年男女,有的三五一群叽叽喳喳的说话,有的一看就是流氓相,在那逗弄小姑娘,还有的安静的弄个小马扎在那看书,更有的甚至在那支了桌子打上了牌,好不热闹。
王言随着李奎勇找到了钟跃民,也见到了郑桐、袁军,这两个钟跃民的好朋友。
不过最初的开头不是很友好,如同原剧中那般,袁军对李奎勇发了难。
脸上带着不忿,话语中夹枪带棒,已然是把看不起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听说你从小就练摔跤,什么拳打天下英雄,脚踢五路好汉。还有后边这个,说他收拾你就两三招。有那么厉害吗?”
袁军梗着脖子,舌头舔着牙齿,面露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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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