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部长被他堵在了车里。安部长的座驾倒是朴素得很,V-89,一款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平无奇的灰色代步车,总价值还不到五源币。阿德敲开车门的时候,对方正要下班。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安部长友好地问,“您看起来……”
阿德既不看他,也不回话,只是板着脸坐在副驾驶上摆弄面前的悬挂吊饰。那里面是安部长与其家人的合照——夫妻站两侧,小男孩站中间。
昏暗的灯光像薄雾似的在车身周围游荡,使停车场显出一种寂寥荒诞的感觉。
“温斯特呢?他怎么没跟着您?”
阿德继续摆弄吊坠,他的脸色则越来越沉。
“是不是您的事情还没办完,他就一个人走了?哎呀,这可不应该,回头我就说他。先生,您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温斯特不行,我可以为您指派……”
“很幸福嘛,”阿德用刻薄的语气评价起吊饰中的照片,“呵呵,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合了照,可真是幸福呀。我就没这样的机会了。”他狠狠盯住安部长的脸,“你说是吧,部长大人?”
安部长似乎察觉到了阿德的不对劲,他连忙问,“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撒谎的人,”阿德冷冷说,“也最讨厌收钱不干事的人。部长大人,十五源币,可不是个小数。”
安部长一愣,随后他眼里的紧张便被疑惑替代了,片刻后,又变成了傲慢与不屑。他冷笑一声道,“先生,那两张卡,是您自愿捐助的,这都是有账可查的。这些钱,也没有存进我私人的口袋,而是进了社会署的公账,所以你根本威胁不到我。”他整理下自己的领带,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先生,我之所以派温斯特课长前去协助你,是因为我体谅你年纪大,行动不方便而已,这可跟那两张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先生,还请你自重。如果你想继续无理取闹的话,那我就不会再给您面子了。”他顿了一顿,又道,“诽谤岛办公厅工作人员,可是重罪呢。”
“怎么,你还想抓我?”
“守法诚信的岛民,我自然会诚恳对待,但要是遇到无理取闹的刁民……呵呵,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刁民咯?”
安部长已经完全没了好脸,“先生,请您下车,这是我的私人时间,我有权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阿德掏出一只录音笔,“我把这东西送到监督管理局去,也是可以的呗?我同监督管理局调查三课的阿尔杰课长,可是很熟悉的呢。类似的事情我也办过不少,呵呵,当然了,被我送进去的那些人,都是些不守规矩的坏家伙,比如收了钱不干事的,比如怎么送都不满足的,还比如……”他看了一眼安部长,“既撒谎又不办事的。”
安部长的右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他还快速瞥了一眼阿德手中的录音笔,“呵,我可不是吓大的。你别以为拿个破笔,就能让我放弃做人的底线,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行,既然部长大人什么都不怕,那我就去监督管理局一趟。”阿德推开车门,“呵呵,有些人呀,可真有意思,非要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才会追悔莫及。呵呵,部长大人,这样的人我可见过太多了。”他下了车,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对方,“部长大人,希望媒体采访你的时候,别哭着说对不起岛民,对不起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培养,你一定要坚守好自己的‘底线’。”说罢,他重重关上车门,然后向自己开来的那台车走去。
“等等。”
不到五步的距离,安部长便缴械投降了。
“怎么,部长大人改变主意了?”
安部长做出沉痛的样子,重重吁了一口气,“斯特耶恩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这一上来就指责我的不是,但又不说明原因……先生,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我侄女被黑章抓过,”阿德装出怒不可遏的样子说,“但你给我提供的信息,却没有这一点。你不老实,我很生气!十五源币只买到一堆假信息,奸商都没你这么干的!”
“嘘,嘘,嘘……”安部长连忙赶过来,“小点声呀,小心隔墙有耳呀……来,先生,来,你跟我到办公室去,我给你详细说明一下好吧……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都解释不清楚……”在他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录音笔。
“就在这里说,”阿德担心对方会狗急跳墙,“在我车里说。”
“行,行,都依你……”
二人进入阿德的车。阿德让安部长坐在了前排,自己则坐在后排。
“当初黑章的确抓过您侄女,”安部长说,“而且是来自上头的命令。这个上头,比署长的职位还要高,是蓝头文件……先生,蓝头文件您应该能听懂吧?那是内阁或者日照台签发的……这里面似乎还牵扯到了高层斗争……您侄女被抓的记录,也不是我篡改的,而是……唉,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您非要去调查当年的真相……先生,我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啊……那些大人物咱们怎么可能惹得起?您要是陷入他们的冲突,被人当棋子都算好的了……要是严重一点,命都会没有……”
高层斗争?高迪·奥贝平究竟遇到什么事了,他怎么还牵扯进高层斗争里去了?
“谁和谁的斗争?我侄女怎么会被牵扯进去?”
安部长长叹一口气,“斯特耶恩先生,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部长而已,哪里能知道那么多?您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看文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而是这件事的具体原因我根本不清楚……”
“那我侄女被关在哪里了,你可知道?”
“R区收容中心……现在都拆了,保留下来的资料也很少……唉,先生,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要不然,算了吧……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您再折腾,您侄女也活不过来不是?而且这都过去快三十年了……”
阿德假装激动道,“受了委屈,被人冤枉还让我算了?这可是我亲侄女!不管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我都必须查清当年的真相!要不然,等我死了,我如何向我老婆子交代?”他丢出一张五源币的卡,“R区收容中心的资料,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