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斯莱德居然带来两个毫无相干的人,他说他们是来帮忙卸货的。萨尔曼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在内心里,却早已把斯莱德当成了能力低下之人——这里布满陷阱和地雷的秘密,怎能让外人知晓?还号称自己是极为专业的杀手,这就是他所谓的专业?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感应地雷被带来满满一车厢,足有几十枚几巨——这可能是到目前为止,萨尔曼觉得最满意的一件事。他开始像指挥官一样下令,教他们将地雷分布在据点四周。间距设为二米左右,并以方格形分布。很快,通往山谷的道路上布满了死神的断头台。然后是从山下到山上的那条唯一的路,还有据点后方的那处悬崖。
截止目前为止,陷阱布下八座,地雷安装三十几枚。萨尔曼环视四周,体会到一种极为强烈的期待感,就好像他的敌人马上就要步入这座炼狱,从而变得粉身碎骨一般。
惨白的月光铺满地,影子般的树枝在深夜里悄悄摇着手。剩下的地雷,让他们自行处理吧,他对自己说,反正无人机会记录地雷的每一处所在,等明天,我再篡改下数据。好,就这样,回去睡觉。
然而就在他正欲转身离开时,辛巴却突然叫道,“咦?这枚地雷怎么没有感应器?哎呀,这枚的形状也跟别的不一样。”
萨尔曼顿时警觉起来,他连忙走上前。
辛巴手中的地雷是椭圆形的,信号输出装置完全没有,宛如一枚死气沉沉的铁疙瘩。
“它不是感应地雷,而是步兵地雷。”斯莱德不耐烦地解释道,“人踩上去,照样会炸。黑市上哪有那么多感应地雷?就现在这些,我都是费了好大的事才找出来的。赶紧埋,别废话,老子还想睡一觉呢。”
不是感应地雷,萨尔曼就无法掌控全局!无人机探测不到它的信号,数据显示屏幕上也不可能出现它的具体位置!于是他沉着脸问,“做实验了吗?”
“这是黑市自己做的,”斯莱德满不在乎地说,“各大帮派经常购买这个,不用实验。”他脸上充满了傲慢与不屑的表情。
他带来的那两个傻子也随声附和道,“对,对,这都是我们手搓出来的,虽然土点,但绝对好用。弹压式,一旦有人踩上去,它就会直接爆炸。最起码,腿是保不住的。”
因为斯莱德的态度,萨尔曼直接动了肝火,他也越来越怀疑他的‘专业性’了。
“你确保这东西会炸?”萨尔曼青着脸说,“我要的是百分百的把握,容不得一丝差错!对方会来多少人,会动用何种武器,我们根本不清楚!斯莱德,马上给我做实验,我要亲眼见证它的威力才行。”
斯莱德并没有起身,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颇为轻蔑地说,“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百分百的把握。大人,模型我只带了两个,已经用完了,没办法实验。”他回过头,继续埋起地雷。
个混账东西!这是什么态度?嗯?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萨尔曼怒气冲冲地说,“我让你去做实验,你是没听到吗?没模型,那你就给我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斯莱德回过头,烦躁地说,“我已经说了,没有模型了,我怎么想办法?”
萨尔曼上了头,他不管不顾地说,“那我不管,我必须看到它爆炸的样子。哪管是用踩的,我也必须确定它的威力!没有模型,那你就给我去踩!”
斯莱德愣住,他眼中的不耐烦也慢慢变成了愤怒。他冷哼一声道,“叫你声大人,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了吧?”他站起身,面向他,“几点了?总管大人?你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是吗?十几枚地雷都不满意,结果我弄来这么一堆,你还要找我麻烦。总管大人,过分了吧?”
萨尔曼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因为我是你的主子!”
“操,”斯莱德吐出一口吐沫,“还真他妈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扭扭脖子,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马格努斯老爷都没对我这样过。”他歪起头,冷冷盯着萨尔曼看了一会儿,“老东西,想死是吧?”他眼里射出一道极冷的光。
我他妈杀了你!
萨尔曼恼羞成怒,直接去掏腰间的手枪。可那里空空如也,他居然把枪忘在了帐篷里!
与此同时,斯莱德的手中突然闪出一道银光,还有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响。接着,银光化作一道忽隐忽现的圆圈,且带来瘆人的风声,如同飞机的螺旋桨。
萨尔曼突然想起了对方那把带着锁链的匕首。他居然敢对我动手?在又惊又怒中,恐惧随后袭来——他也突然想起了那天,斯莱德是如何将格里克的手切断的。
他终于意识到:对方想杀了自己。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他瞪大了眼睛。
“斯莱德,你想做什么?”安保人员莫比桑突然拦在了他们中间,他那高大的身型完全遮挡住了斯莱德的身影,“累了就回去休息,没事发什么疯?”
莫比桑好像控制住了斯莱德的手腕。涂满银白的世界中,萨尔曼看到圆圈已经消失不见,仅剩下两条摇晃的铁链,在互相碰撞。叮铃铃,叮铃铃,如同被风吹响的风铃。
“奥多良,送斯莱德回去休息。斯莱德累了。”这名五十多岁的,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存在感极低的前侦探公会特战队成员莫比桑吩咐道。
萨尔曼对此人的印象几乎为空白,他也从来没同他直接接触过。
“是。”奥多良领命,然后搂着斯莱德的肩膀离开。临行前,斯莱德还狠狠瞪了萨尔曼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大人,对不起,让您受惊了。”莫比桑来到萨尔曼面前,“我马上安排实验。”
惊魂未定的萨尔曼故作镇定道,“那就快安排。”
很快,他便见识到了所谓的‘步兵地雷’的威力——一块石头被炸成几块,石屑纷飞,碎块乱滚。转瞬即逝的烈焰点亮了整个世界,轰鸣作响的动静在山谷间回窜。它远不如感应地雷的威力,但萨尔曼也根本不在乎了。因为恐惧的感觉就像安东尼奥的身影一样,早已占满了他的心房与大脑,且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