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用过午膳后正在小憩,皇上扑了个空,只好让小厨房将云棠吃剩的饭食热热端上来,自己胡乱吃了些。
午后乌云密布,刹那间暴雨倾盆,期间夹杂着电闪雷鸣。
这样的天气皇上肯定是要留下的,饭后约么过了小半个时辰,侍者便端上皇贵妃为皇上配制暖身药酒。
往日像这样的阴雨天,皇上总要喝上一小盅。
侍者见皇上捧着本古书在看,轻轻将酒盅放下,又蹑步退了出去。
皇上看了一阵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屋内早已点上烛火,看起来竟像是夜晚提前降临。
皇上手边的那盅枸杞药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了肚。
窗外嘈杂的雨声令皇上心烦,便喊了侍从,让他再去热几盅酒送过来。
侍从自然不敢不应,但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往日皇上都只是小酌,从来不贪杯。
只因皇贵妃说过,再好的药酒一次喝多了也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月份大了容易疲劳,这几日皇贵妃午睡的时间格外长。
若是皇贵妃醒了,倒也能劝劝皇上,至于苑里其他人,可都是万万不敢劝的。
铺天盖地的雨声听起来特别有安全感。
云棠感觉自己好像重回了母亲的腹中,化作刚成形的婴儿,被四面八方的温暖的羊水包围着。
因着这场骤雨,云棠这几日来难得睡了个好觉,似乎是要将夜晚的失眠都补回来,一觉就睡到了酉时末。
此时,喝醉了的皇上穿过精美的隔间紫檀花罩,掀起重重纱幔来到拔步床前。
榻边放来降温的冰桶,如今只剩水面上几块浮冰。
皇上透过水面看到自己狰狞扭曲的脸,不禁一阵心惊。
他从来不知道,嫉妒会让人变得如此丑陋。
皇上此前从未嫉妒过任何人,哪怕是庸王最受宠的那段时间,他也安之若素。
如今他居然嫉妒起一个对他造不成丝毫威胁,且甘愿在朝堂上为他据理力争的臣子。
只因皇上适才想起,对于狐狸精转世的谣言,云棠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从未深入交谈过,如何就能不约而同地说到一块儿去。
皇上不愿意承认,这世上居然有另一个男人比他更了解云棠。
哪怕那人对云棠并无觊觎之心,还是让皇上如鲠在喉。
云棠察觉到犹如实质的视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睡意朦胧的水眸。
她不喜欢浓烈的酒气,因为会让她联想到前世的庸王。
皇上以前喝完药酒后,身上只会有淡淡的酒香,让云棠觉得很安心。
此时云棠原本有些不安,睁开眼看到来人是皇上后,紧绷的身体霎时放松。
“陛下,怎么还不睡?”云棠抓着皇上的手,似乎是睡迷糊了,以为已经是深夜。
皇上顺势解了外袍,拥着云棠侧躺下,嗅着她耳后的馨香,心猿意马。
薄被下的大掌肆意游走着,云棠被他闹得心烦,轻拍了作乱的大手一下。
皇上只停顿了一瞬间,便借着酒劲又继续。
他找太医们问过,知道胎相稳定后,适当的房事不但没问题,还能有助于生产。
因此也不顾云棠细微的推拒,反而以孩子胁迫她道,“爱妃配合些,朕便轻点儿弄,免得伤了孩子。”
孩子就是云棠的命脉,她不敢不从,随即就像一滩水似的软了下来。
这一折腾便是两三个时辰,叫了四五次水,直到月上中天才消停。
皇上酒劲过去后,看清房内的凌乱,餍足的同时也生出些悔恨。
太后若是知道定要骂他混账,居然在云棠怀着身孕这么辛苦的时候,还不知节制。
所幸他即便喝醉了也十分顾及云棠的感受,适才又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未弄出什么损伤来,才彻底放心。
云棠经此一遭,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原想就这么睡一觉,却被皇上喊醒,吃了半碗清粥小菜,喝了半碗汤。
云棠还想再多吃点,皇上怕她夜里积食,没有同意。
吃完后皇上又扶着她在屋内走了几圈消食,才肯让她继续去睡。
翌日醒来,皇上有生以来头一次,小心观察起云棠的神色,生怕她露出厌恶的表情。
然而云棠却只是半睁着眼睛道,“陛下,臣妾想再睡一会儿,让下人服侍你洗漱上朝可以吗?”
云棠以往照顾皇上,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每日皇上醒来前,她便已梳妆整齐,替他穿衣挽发。
不怪皇上如此患得患失,实在是云棠将他照料得太好了些,以至于稍有些怠慢,皇上便能敏锐地察觉出来。
但是经历昨夜的欢爱,感受到云棠对他一如既往地接纳,皇上心里的不确定尽数随风而去,余下的唯有爱惜。
原来云棠这几日并不是在跟他闹脾气,是他多心了,单方面地在跟她闹别扭。
想到这儿,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皇上捉着云棠的手,附在她耳畔道,“棠儿以后都不许拒绝朕,否则朕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朕不想伤着你。”
云棠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庆幸事情总算是翻篇了。
那日从书房回来后,云棠便询问小桃,皇上最近有没有特意找她问些什么。
小桃想了好半天,才回想起来,皇帝偶然问起谢状元的事,让她仔细叙说了云棠救下谢状元的经过。
云棠听后哭笑不得,不知是该为小桃的坦荡感到庆幸,还是为她的粗枝大叶感到气恼。
若小桃面对皇上时露出一丝半毫的犹疑,那她和谢珩即便是清白的,也说不清楚了。
可就是因为小桃太过坦荡,觉得连提醒云棠的必要都没有,这才导致云棠搞不清状况,让皇上疑心日甚。
云棠思索再三,做了两件事,一是让人烧了一批字画,其中就包括谢珩所作的那几副。
二是开始装病,不过其实也不用装,她确实被愁出了心病。
然后就是等,看看能不能破而后立,重新建立皇上对她的信任。
当一个人对你的怀疑到达顶点时,若是突然发现他其实误会了你,日后对你的信任只会更深。
但云棠也没办法掌控所有变量因素,只能是做足准备,静待时机。
她是不可能主动去哄皇上的,这样反倒显得她心虚。
云棠当然知道自己跟谢珩是清白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皇上确信这一点。
事情很有挑战性,所幸云棠素来与人为善,暗中有吴淑妃等人相助,最后成功达成目的。
有时候云棠其实也不想算计这么多,但是她的丈夫是皇上,有太多人眼红她如今的地位。
她不去算计,自有别人来算计她。
皇上即便对她有几分情意,也绝对会在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中被消磨。
而对于皇上偶然展现的侵略性和不满足感,云棠总算想通了根节。
皇上或许想要别人的一颗真心,但绝不仅仅想要一颗真心。
皇上想要的有很多。
云棠渐渐明白了,也越来越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