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查查看便知。”元清正虚弱地抬手，指了指桌下那杯还冒着寒气的酸梅汤，“方才公主碰过的银箸，该已经发黑了吧？”
太子妃见状忙打岔，海棠红宫装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都是误会，快传太医！别惊了圣驾……”话音未落，偏院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周婉婉的声音穿透花木丛：“太子妃娘娘！您怎能让侍卫对我动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婉婉发髻散乱，青布裙上沾着青苔，正被两个侍卫按在地上。她怀里紧紧护着个锦盒，指尖渗出血来也不肯松手。太子妃脸色骤变，厉声呵斥：“放肆！谁准你私闯禁地！”
“禁地？”周婉婉冷笑一声，猛地挣开侍卫，将锦盒举过头顶，“这偏院藏着的可不是什么绿牡丹，是太子妃与辽国使者通信的密函！”
就在这时，元清正突然“呕”出一口红来——那是她藏在舌下的朱砂，混着唾液落在百里沙华的锦袍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殿下……我好疼……”她抓着他的衣袖，指节泛白，“孩子……好像要保不住了……”
百里沙华瞳孔眦裂，抱起她就往外冲，路过太子身边时，墨色袖摆狠狠扫过对方的脸：“皇兄最好祈祷她没事！”
刚出月洞门，就见皇帝带着皇后和一众太监匆匆赶来。老皇帝看见元清正嘴角的血迹，冕旒后的脸瞬间铁青：“怎么回事？！”
“父皇！”百里沙华单膝跪地，将元清正护在怀里，“太子设宴，故意用蟹柿与冰魄草害时月动胎气！”他抬手扯开元清正的衣襟，露出她腰间缠着的白绫——那上面用艾草汁画的假胎痕，遇热正慢慢晕开，看着竟与真的血痕别无二致。
李太医这时也喘着气跑来了，刚搭上元清正的脉，就被她指尖敲了三下。老太医何等精明，立刻跌坐在地惊呼：“不好！侧妃娘娘脉象紊乱，恐有滑胎之险！这是……中了冰魄草的毒啊！”
“冰魄草？”皇帝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向太子，“东宫库房上个月刚进了十斤，是不是！”
太子脸色惨白如纸，连连后退：“儿臣不知！是她自己贪嘴……”
“贪嘴？”元清正突然睁开眼，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方才德膘公主亲口说，这蟹粉酥是‘下等人没吃过的好东西’，逼着臣女吃了三块。陛下若不信，可问在场所有命妇！”
众命妇纷纷颔首，谁也不愿蹚这浑水。皇后这时缓缓开口，翡翠佛珠转得极快：“陛下，臣妾倒觉得，比起侧妃的胎气，婉婉姑娘手里的密函更要紧。”
皇帝转头看向周婉婉，只见她正将锦盒递过来，里面果然是几封沾着蜡印的信笺。“这是方才太子妃的人要抢的，”周婉婉跪在地上，目光清亮，“上面写着要将玄铁甲的锻造图，偷偷送给辽国使者。”
太子妃尖叫起来：“你污蔑我！是你私通外敌！”
“是不是污蔑，一看便知。”周婉婉抬手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刺青——那是燕国皇室独有的牡丹纹，“臣妾虽是和亲公主，却断不会做卖国求荣之事！倒是太子妃娘娘，前日在驿馆与辽国使者见面时，戴的可是这支金钗？”她说着从袖中摸出支鎏金钗，上面还嵌着半颗南海珍珠。
皇后这时适时补充：“这支钗，是陛下去年赏给太子妃的。臣妾昨日还见她戴着，怎么会落在婉婉姑娘手里？”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太子妃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偏院突然又传来声响，两个侍卫拖着个穿辽国服饰的男子出来，那人怀里还抱着个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玄铁甲料”“东宫收讫”等字样。
“陛下！”周婉婉膝行两步，声音恳切，“臣妾愿以燕国旧部为质，效忠陛下！只求能保一方安宁！”
皇帝看着她，又看了看怀里气息奄奄的元清正，突然长叹一声：“罢了！太子妃禁足东宫，太子……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婉婉身上，“你既忠心，便封你为婉仪，归入皇后名下教养。”
周婉婉连忙叩首：“谢陛下恩典！”
百里沙华抱着元清正刚要起身，就见太子突然扑过来，猩红着眼吼道：“是你们设计我！百里沙华，你私藏平西军旧部，早晚有一天会被父皇发现！”
元清正突然笑了，抬手擦去嘴角的朱砂，眼底哪还有半分虚弱：“皇兄这话可错了。平西军旧部早就归顺陛下了，倒是你偷偷给辽国送玄铁甲锻造图的事……”她故意拖长语调，“陛下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罚你？”
太子脸色瞬间灰败，瘫坐在地上。皇后这时扶着皇帝的胳膊，轻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还是先送侧妃回府静养吧。”
就在众人转身要走时，驿馆方向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来：“陛下！不好了！辽国使团发难，说要见别侧妃！还说……还说他们的巫医找到了侧妃的母亲！”
元清正浑身一震，猛地从百里沙华怀里直起身。百里沙华紧紧按住她的肩，墨眸里满是凝重：“别慌，有我在。”
可她已经听不进去了，目光死死盯着驿馆的方向。那个独眼巫医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镇北军大将军的那位夫人……”难道真的是阿娘？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掀动了元清正的浅碧色轻纱。她看见辽国使团的猩红袍角出现在宫门口，为首的帝厌箴戴着铂金面具，身后跟着的巫医手里，正牵着个铁链锁着的女子。
那女子头发散乱，却在看见元清正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时月！我的时月！”
元清正脑子“嗡”的一声，不顾百里沙华的阻拦，挣扎着就要扑过去。可刚迈出一步，就被百里沙华死死抱住。“别去！”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万一有诈……”
“那是我娘！”元清正哭喊道，指甲深深抠进他的后背，“放开我！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