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高的要求,李斯毫不犹豫的点头。
为了保住权势,在巡游出发之前就隐约对赵高透过这个意思。
加之嬴政的暴毙,李斯怀疑是赵高真动了手脚。
能够真做出这样的恶事,可见赵高对权势的渴望甚至到了癫狂的地步。
眼下看似笑眯眯的很是听话,如果真敢做出什么变数的举动,赵高绝对会与他鱼死网破。
另外,他在彻底掌控朝堂之前,还离不开赵高所保管的印玺。
于情于理都是要立胡亥上位。
不过赵高表现出的狠厉,让李斯生出了警惕。
而且已经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也到了相互仔细谋划的时候。
所以点头答应的虽然痛快,但却并没有立刻执笔模仿嬴政的字体书写遗诏。
而是铺开空白的绢帛,沉吟了一下道:“立公子胡亥继位,那是陛下遗志。
身为臣子,自然是不敢违逆。
不过君弱而臣强,则国乱。
加之早有亡秦者胡这句谶言。
对于那位,是不是也该加一道诏书。”
赵高在李斯点头应下后,目光就落在了第三道诏书上。
原本他对任命王离接手北军并没想太多。
毕竟李斯与王离早就有所联络。
但是听到李斯要对黄品动手,赵高立刻察觉不妥。
而这个不妥,并非是看出李斯对他生出了警惕。
是赵高出于自身与黄品的关系,以及黄品目前掌控着南军,觉得李斯这样做过于行险。
单凭蒙恬的性子就断定会接诏经领死并不稳妥。
蒙毅与其是亲兄弟,行营的状况肯定会告知给蒙恬。
此外,没人知道嬴政崩殂之前单独与之说了些什么。
如果下了与立胡亥继位相悖的密令,恐怕就算大多朝臣同意遗诏之命,蒙氏兄弟二人也会从中作梗。
王离接手北军,定然不会顺利,甚至会被驱逐出北军。
一旦是这种状况,再没有其他军伍作为依仗,死的肯定会是他们。
另外,黄品如今的声望不比蒙恬差。
且嬴政生前对其护佑无人可比。
就连阳滋给搭了进去。
有了黄品能够站过来,不仅有了与北军抗衡的底气,也更有助于天下之人信服胡亥继位。
但是考虑到黄品与扶苏接触的要比胡亥多,且在河西时的关系也不错。
即便在咸阳时黄品隐晦的表露过拥立胡亥的意思,赵高也有些拿不准黄品到底会不会真的站过来。
所以对李斯的这个提议,赵高并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反复衡量起来。
将与黄品的交往以及每一次会面仔细回想了一遍,又结合岭南的族人传来的书信。
赵高终是下了决心,敛了思绪先是对李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蒙恬驻扎北地十余年,虽说有士卒对其不满,可总少不了拥趸。
王离领诏能不能顺利接手北军并不可知。
另外,国相与安国侯都为大秦肱骨之臣,也都是坚定陛下遗志之人。
缺了哪一个都于国无益。
若是当中有所误会,我虽职低位卑,可私交却是不错。
相劝一番,定可消除误会。”
李斯虽然对赵高说得消除误会嗤之以鼻,但是其他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如果王离掌控不了北军,状况将急转直下。
不过就此认同赵高所说,心中还是顾虑重重。
捏着胡须思虑了片刻,李斯语气担忧道:“安国侯虽然数年间便立下无数功勋,位比蒙恬。
但不要忘了他也是出自蒙恬帐下,与蒙毅的关系更是交好。
此外,河西现今由李信所主。
李信之蒙恬与安国侯都相交莫逆。
最后到底如何,同样不可知。”
听到李斯虽然满是担忧,但对黄品的称呼却有改变。
赵高知道这是李斯也拿不定主意,并非真的拒绝拉拢黄品。
嘴角略微勾了勾,赵高微微一笑,“国相既然有如此担忧,那便更该与安国侯齐心奉守陛下遗志。
扶苏不孝且称病滞留河西,抗命前往九原监军。
而李信与安国侯相交莫逆,且长子也在岭南。
于治罪扶苏更为稳妥不说,河西之兵也是大秦锐士,当可为朝堂砥柱。”
看到李斯依旧拧着眉头,赵高走到木架旁又翻找出两道空白的诏书。
走书案铺开,抬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赵高缓声道:“李信能够与安国侯交好,那是因为又能得以领兵。
最初前往九原时,蒙恬可没为其这样思虑过。
其次,蒙氏也没能如安国侯那样与李信有通家之好。
陛下遗诏又合乎法规。
另外李信经营河西不凡,再为上将军也是应有意义。
定不会因私交而去助于蒙氏。”
“再为上将军?!”
李斯轻声呢喃了一下,眉头略微舒展一些。
自领兵灭楚大败十几年,李信一直都未能再领兵。
但同样参战的蒙恬不但从未离开军中,甚至是参加了之后的每场大战。
而李信被罢免,实际上又是为外戚顶了罪责。
蒙恬的性子固然是从不徇私,可为李信说上些话,并不能算是私事。
李信心底对其还当不当做挚交并不好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李信与那个半胡儿肯定是挚交。
而之所以与黄品绑在一起,还不是因为能够再次领兵是黄品从中出了力。
面对上将军之职,李信必定会做出妥协。
想到这,李斯心里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悔意。
他该早看出李信的心思才对,也更该早拉一把李信。
不然何至于往军中伸手伸的那么费力。
何至于将希望都寄托于王离的身上。
更何至于到了如此至关重要之时,还要行险。
不过再一想到李信的出身,李斯的悔意消散的干干净净。
李信曾经可是老秦人之首。
他怎么可能去拉李信,且即便是拉了,李信也未必会对他有多大的感激。
而且现在伸手要比之前的时机更为合适,没什么可后悔的。
赵高见李斯长久不语,以为还是因与黄品的嫌隙而犹豫。
咧嘴无声的笑了笑,赵高在另一封空白的绢帛诏书上拍了拍,“安国侯性子确实桀骜,不怪国相难以安心。
不过再是桀骜,也叹难抵大势之威,以及名利二字。
谶言可该放的时候就放出去。
名也该给的时候,再多给些出去。”
见李斯抬眼看过来,赵高敛了笑意,沉声继续道:“我觉得太尉之职可以给他!
虽说有些骇人,但其间的好处,国相定能想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