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沛,他在燕京大学的研究生导师。
没想到,他竟然来保康挂职副市长。
毕业典礼上那番意味深长的对话犹在耳畔,李仕山没想到老师真会选择来汉南。
这背后,是否又藏着更高层面的深意?
洪华和那言的上任仪式,在保康市委礼堂举行。
规格之高,前所未有。
全市各县(市、区)的县委书记、县长,市直各部门一把手,悉数到场,座无虚席。
礼堂内气氛肃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那两张新面孔上。
洪华率先发表就职讲话。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声音洪亮,发言极其简短。
洪华没有任何客套,虚词,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务实求真,全力发展经济。”
洪华强调保康不需要花架子,不需要空口号,只需要实实在在的Gdp增长、项目落地、民生改善。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和雷厉风行的决心,仿佛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寒气逼人。
紧接着是那言发言。
与洪华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那言显得内敛而沉稳。
他面带温和的微笑,语气平缓,姿态放得很低。
他的讲话核心也非常明确:“全力配合好洪华书记的工作,抓好落实。”
他强调班子团结,强调执行效率,将姿态完全放在了“配合者”的位置上,显得低调而深藏不露。
台下的李仕山,以及所有嗅觉敏锐的官员,都从这短短的两篇就职演说中,清晰地嗅到了保康市委即将到来的新格局。
洪华,这位项成儒的前任大秘,有着光环加持,以无比强势的姿态空降保康,目标也非常明确。
那就是用经济实绩说话,重塑保康格局。
他的强势,是写在脸上的。
而那言,则选择了以退为进,将“配合”二字挂在嘴边,但其背后所代表的庞然大物和其自身的深不可测,让人绝不敢轻视。
他的低调,更像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
一刚一柔,一显一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面对这样一对背景深厚、目标明确且配合默契的市委搭档。
洪华要的是大刀阔斧的发展,那言要的是稳定高效的执行。
而还带着“落选市委书记”标签的市长赵孝荣,他的施政空间和话语权,必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力挤压,未来的日子可就难受了。
保康政坛,一场新的、更高层面的角力,已然拉开帷幕。
李仕山坐在台下,看着主席台上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波澜起伏。
洪华和那言的到来,对他而言是巨大利好消息,以后谷山的发展几乎没有人和你掣肘。
只是自己真的能这么安稳下去吗?
会议结束,李仕山并未立刻凑上前去向洪华或那言道贺。
新官上任,千头万绪,此时凑上去不过是添乱。
他打算过些时日再来。
他准备先去市政府找武德沛。
作为学生,肯定是要去拜访的。
尊师重教,这个传统李仕山可不会忘。
市委与市政府相隔并不是太远,坐车过去还不到十分钟。
李仕山径直来到武德沛的办公室前,门虚掩着,他轻叩两下,听到里面回应,这才开门。
办公桌后,武德沛正凝神翻阅一叠厚厚的资料,眉头微锁,新办公室空旷得有些冷清,只有文件堆砌出的几分人气。
“武市长,您好。”李仕山站在门口,恭敬地唤了一声。
武德沛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李仕山脸上。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一抿,那熟悉的师道威严又混杂着亲近的声音浮现,“进来说。”
李仕山笑着进屋,又顺手关上了门。
武德沛瞪了李仕山一眼,说道:“怎么,跟我如此见外,是不认我这个老师了。”
李仕山嘿嘿一笑,几步跨到办公桌前:“工作场合嘛,称呼职务,显得尊重,也免得给您添麻烦不是?”
“少贫嘴!”武德沛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放,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少来这套,叫老师!”
“是!老师!”李仕山笑容更盛,拖长了调子应道,眉宇间的谨慎彻底化开,仿佛回到了燕京大学的课堂。
他熟稔地拉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姿态也随意了许多。
师生二人寒暄几句,话题很快转向保康的局势上来。
武德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眉头重新微蹙起来,坦言道:“我这个挂职副市长,眼下就是个‘虚职’,具体分工还没明确。”
说到这里,武德沛思索了一下,带着几分深意看向李仕山。
“不过,省里领导谈话时,倒是隐隐约约提了句,希望我多关注关注‘体制建设’方面的问题。”
“体制建设?”李仕山心头猛地一跳,眼神一下深邃起来。
这不就是组织工作的核心范畴?
莫非老师以此为跳板,下一步是组织部长或是市委副书记?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但他立刻警醒,深知官场分寸,老师既然没有明说,自己绝不能多问半句。
他迅速垂下眼帘,端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掩饰住眼底的波澜。
琢磨了一会儿后,李仕山也简要分析了保康当前的权力格局,尤其点出市长赵孝荣需要特别留意。
“老师,”李仕山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您现在名义上是他的直接下属,而我和他……关系可实在算不上融洽,甚至可以说……有点过节。”
李仕山说的很含蓄,武德沛却已经明白意思,脸上虽然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但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似乎放缓了。
就在这时,李仕山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打破了办公室短暂的沉寂。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那言”的名字。
接通电话,那言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戏谑的嗓音在李仕山耳边回响。
“我说表弟啊,刚才开会我在台上都看见你了。怎么开完会也不来找我,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