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敛尽，夜幕悄然铺开。
墨色天幕像被谁抖落了一把碎钻，疏星渐次缀满，映得杨天祏周身流转的光点愈发明灭不定，仿佛将漫天星辉都拢了几分在身侧。
小城静得能听见风扫过屋檐的声息，却无半分真正的安宁——街巷里、窗沿下，不知多少人静坐出神，眼底藏着难平的波澜。
夜色渐浓，先是零星几道身影，接着是三三两两，再后来便是成群结队，宗师境的气息弥散全城，来自各方势力的衣袍在暗处翻动，无声地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天光破晓，杨天祏终于睁开眼，缓缓抬眸，目光扫过广场四周——廊下早已站满了人，或立或坐，却都屏着呼吸，面色凝重如铁，一双双眼睛像淬了火，死死凝在他身上。
“酉时一刻，开启灵兽秘境。”
声音不高，清淡得像晨露落进草叶，掷在满场寂静里，竟真的没掀起半分涟漪。
杨天祏转头看向肥胖老者，语气未变：“规矩照旧，仍按灵兽山庄的竞争章程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转头望向肥胖老者，眼神里全是询问与惶惑。
肥胖老者与他对视片刻，眉头拧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明日……才是冬至。”
杨天祏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与每一道视线撞在一起，不疾不徐道：“凡事踩着时辰才动，要么是心底没当回事，轻慢了；要么便是不知早作筹谋，惯了临阵磨枪的拖沓。”
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沉意：“古话说‘预则立，不预则废’。这般草率行事，无非是仗着几分盲目自信，才敢拖沓至此，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肥胖老者眉头锁得更紧，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没接话，只转头看向一旁的五行道人。
五行道人眼神闪烁，目光在杨天祏周身光点与他脸上来回打转，半晌才开口：“你当真能左右灵兽秘境开启？”
杨天祏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掠过其他几位老者，最终落回肥胖老者身上：“从今往后，秘境开启，再无需守着旧日的法子。”
话音稍顿，眼底流过一道波光，语气里藏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只是——灵兽山庄虽仍是最合适的选择，但往后还能不能被秘境接纳，就得看你们的所作所为了。”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浑水，众人脸上都带了几分观望与惊疑，连肥胖老者也选择了沉默，盯着那些闪烁的光点陷入了沉思，广场上又落回一片压抑的沉寂。
直到日头升至中天，灵坊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才终于打破了这份凝滞。
九位女子鱼贯而入，白衣胜雪，款款而行间，裙摆掀起凛冽的弧度。
当先青年女子身姿高挑，丰姿绰约中透着清美，长发压着披风，随微风轻漾。
眉如远山淡扫，清逸出尘；眼若寒潭淬星，明睿藏锋；唇线浅薄，色似浅樱 。
面相清冷中透着慧黠，曳裾徐行时，隐蕴仙姿 。
万千目光像追光般缠上来，众女穿殿过廊，直走到杨天祏身前数米处站定。
青年女子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两圈，薄唇轻启，声线清冷：“杨天祏。”
杨天祏睁眼，缓缓转头，潦草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得像静水：“仙子有何指教？”
青年女子眼睫轻轻一颤，凝滞了片刻，方才微抬下巴，声线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度：“我要挑战你。”
“我不打女人。”杨天祏淡淡应着，缓缓转回头，眼帘一合，再无多余动作，仿佛这挑战轻如鸿毛，不值多费半分心神。
青年女子直直盯着他，清冷语气竟掺了点玩味：“灵兽秘境，一较高下。”
杨天祏没回应，像没听见。
她眼波转了转，右脚尖轻轻一颠，绣着雪纹的鞋尖在日光下闪了闪：“你若输了——给我舔鞋子。”
杨天祏眼皮都没抬，声音懒懒散散：“你若不穿底裤，我倒乐意之至。”
“下流！”
左侧中年女子怒喝，扬手便有冰锥破空，撞在那圈黄色光点上，霎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凝滞的气氛忽然变得怪诞，带点暧昧，又有点滑稽，周遭众人的表情都拧成了麻花。
片刻后，一个白衣青年从人群里走出来，折扇“啪”地合拢，先朝那青年女子拱手示好，转脸便对杨天祏扬着下巴：
“论嘴皮子，曹某自认不如。但你到底有几分真本事，我倒想在灵兽秘境里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走出个青年，金冠玉饰，银丝华服，步子迈得带风：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正如曹兄所言，你既说要知行合一，我便来验验，你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草包。”
“不错！”
又有两个青年并肩走出，一个冠帽端正、沿角平直；一位素色单衣、无饰无纹。
素衣青年先应和冠帽青年，“既然你说规矩不变，那我也来凑个热闹。”
随即转向那青年女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昭寒姑娘，许久不见。”
“滚！”
青年女子视线仍粘在杨天祏身上，连眼皮都没斜一下。
素衣青年嘴角猛一抖，笑意僵化，耳根子腾地红了。
华服青年偏过头打圆场，语气里却带点戏谑：“寒霜仙子最不喜人直呼其名，姚兄又何必触这眉头。”
素衣青年轻呼口气，忙换上笑，朝华服青年和白衣青年拱手：“宋兄！曹兄！”
冠帽青年也跟着见礼，两人齐齐回礼：“姚兄！滕兄！”
“原来是中洲四大家族的天骄，那这位寒霜仙子，想来是朱家的人了。”
杨天祏心里念头转了转，抬眼扫过五人：“既然你们这么投缘，那就一块儿吧。”
几人都是一愣，还没回过神，他目光已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不用圣灵背景压你们，就凭实力，单挑定胜负。”
顿了顿，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我一个，挑你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
“哈！”
华服青年张了张嘴，愣了瞬息，忽然大笑起来，转头扫过四周：“你是说，我们这三千多人加起来？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狂的！”
众人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半信半疑。
杨天祏却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笃定：“这是成人的自信。”
说完，又合上眼帘，任那五人在旁如何言语，再没半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