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这心如死灰又斩钉截铁的模样让皇帝几乎呛出口血,不是被说中了心事,而是这些年来老五伪装的乖巧、孝顺、母子情深,兄友弟恭全是假的,这小子哪有半分真?
皇帝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终是一脚将他踹到地上,五皇子跌落后压住冲上来的那口血,重新跪坐在地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被儿臣说中了,是吗?”
乌云其与沈渡这般镇定的人此时都要绷不住狂跳的眼皮,双双屏住呼吸。
皇帝看着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的嫡幼子,万般感受在心头,不禁轻轻摇头:“朕从未想过让你成龙成凤,只想你一直保持少年心性,到时候像秦王那般过得自在。”
“但是,你却变成了这等模样,这是朕的过错,朕应该早早地打消你的念头,打消程家的念头,省得你们一直生有妄念,朕此生真是做错了许多事情,要悔过的事太多了。”
乌云其埋着头,沈渡心中叹息,皇家是没有民间那般纯粹的父子亲情,但皇帝明显对自己的孩子是留有余地的,不然大皇子也不可能惹下那等事情还能安稳地活着。
虎毒不食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皇帝绝不会痛下杀手,想方设法留下他们的命。
五皇子如此直言不讳,皇帝的悲大于怒。
“父皇,儿臣也是人,父皇可曾真正把儿臣放在心上过,为何不能越过皇兄看看儿臣,还有母后,母后的口头禅总是你皇兄如何,你皇兄如何……”
五皇子的双眼猩红:“从前年纪小,站在大皇兄与太子兄长身后,诸人都说儿臣是皇后娘娘最乖巧的孩子,乖巧,儿臣不想乖巧,只想被重视。”
这才是他的症结所在,这种浮于表面的夸赞根本不足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他要的不是这种对待孩童般的夸赞,而是真正地成为让人不敢忽视的存在,可惜,父皇不曾,母后更是不曾。
“你心中不平,为何要刺杀安国夫人?”皇帝逼问道。
五皇子居然痴痴地笑起来,眼神里的红越发明显:“因为老六被父皇保护得严实,儿臣实在下不了手呀,只能转而对付安国夫人一泄心头之恨。”
啪,刚挨了一脚的五皇子又挨了一巴掌,他顶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只是舌尖抵了抵牙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种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人直咬牙。
“父皇,不瞒父皇,老六一认祖归宗,所有的事情浮出水面,那般夹丝合缝,就算林太医要以死谢罪,看着的确不是演的,但儿臣就是知道——父皇早就知情。”
“老六从一出生就活在父皇的庇护下,是父皇一手助推他返回都城,重登皇子之位。”
“原来这后宫里的所有人都不过是陪衬,大皇兄也好,太子兄长也好,甚至于四皇兄,全都是陪衬,真正的主角只有老六,只有父皇与安国夫人的亲生孩子。”
“既然如此,当初父皇让安国夫人做皇后不就好了,明明是父皇先利用了程家在前。”
“为何要让我们承受这样的羞辱,父皇既要又要的,为何要让儿臣等人受这等鸟气?”
皇帝闭眼又睁眼:“所以你就要杀人泄愤?那些死去的宫人哪里碍着你了,你居然敢对萧天洛和祝家大小姐下手,你可懂如何敬人、爱人?”
“父皇都不懂,儿臣怎么会懂?”
一边的沈渡和乌云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敢情这五皇子还暗算过萧天洛和祝久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倒没有听人提起过。
五皇子痴痴地笑了起来:“儿臣喜欢久儿姐姐,想独占她,可惜母后眼里只有大皇兄,只想替大皇兄拉媒牵线,大皇兄不成,她宁愿让表兄去与侯府联姻。”
“是啊,当初儿臣年纪小,怎么也考虑不到儿臣的头上,可是儿臣也没有想到,祝久儿姐姐宁愿找个护卫做赘婿,哈哈哈,大皇兄倒也罢了,一个护卫?他也配?!呸!”
“是,儿臣是对他们下手了,可也没有成功啊,没能成功拆散他们,算是萧天洛运气好,还有久儿姐姐,她对儿臣越发地避而远之,儿臣就越是不甘。”
“为何儿臣要出生得晚些,不能在合适的时间里与她谈婚论嫁呢?明明儿臣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她,为何要输给一个护卫?儿臣不甘心,儿臣不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字字句句敲打在旁听的人耳中,丁公公守在门口,庆幸提前清过场。
但看着两位大气不敢出的大人,丁公公又默默地替他们燃了一炷香,听到这等私密,心中该是何等沉重,两人许是在心里就觉得今日不应该来,这事不应该揽到身上。
行,也不是他们要揽,陛下有旨,谁敢不从?
丁公公是真的估错了,乌元昌与沈渡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猛然间吃到了这陈年八卦,还与他们亲近的人有关,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这也不甘,那也不甘,就暗地里给人使绊子,不惜利用宫人,你说说,除了刺杀安国夫人,你还干了多少坏事,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你是皇子,不是杀手!”
沾了多少人的血?五皇子哪里还说得清楚。
他的眸孔里没有半分恐惧与后悔,透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阴沉与懊恼,皇帝看了两眼一蒙黑,又说道:“你豢养门客,连你三皇兄从前的人也挖了过去,一养就是几年。”
“这倒也罢了,身边养几个人出出主意,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你三皇兄那时候这般做朕早就收拾他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私设兵器坊,私铸兵器。”
“朕问你,你私铸的兵器都去了哪里?存在何处,不要让朕自行揣测,你不开口,你的那些门客总有开口的。”皇帝甩开袖子:“你的所有的门客几乎全被逮住。”
严刑拷打下总有松口的,沈渡的手段和大理寺的刑房声名在外,皇帝从未有过质疑。
沈渡也适时地开口:“回禀陛下,大理寺已经连夜审讯。”
皇帝应了一声,沈渡微顿后说道:“还从来没有人可以熬过大理寺的所有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