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车子停下,买了些香纸蜡烛。
姑父心细,还多买了一把新的镰刀。
山上容易长草,有镰刀可以割一下草。
赵子旻看着我们这个小县城,从县城到村里的路上,久久无言。
“阿旻,你发啥呆?”姑父笑问。
“坤叔,我们那的人都说,东西南北中,发财到粤东。
他们都以为,粤省都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处处都跟羊城、朋城一样的繁华。
没来过的人哪里知道,粤省很多地方,跟我们内陆城市是一样的。
繁华背后,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阿旻讲的是,我们鹅城这个城市,算得上二线,但是下面县城,经济水平真的很一般。
尤其是县城农村的生活,还很艰苦。
这里人多,地少,靠种地是吃不饱的。
很多人还要搞副业。
比如上山砍树,下河捞鱼,这都是副业。
现在树不能随便砍了,鱼也不能随便抓了,很多壮劳力,就去大城市打工了。
青壮劳力离开村子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心里生出想在外面扎根的想法,想为后代提供刚好的教育条件。
于是,不少人就把毕生积蓄,投在了城市里。
在村里盖房的人少了,老房子破败之后没人修,看到的是一片沉寂和破败的景象。
忠祥伯已经在村口等着了,身上是一件灰色的衬衣,墨黑色的西裤,脚踩大头皮鞋。
一身行头,都是全新的,显得跟村子格格不入。
远远的,忠祥伯和伯母,就朝我们的车子挥手。
车子停下,我下车。
“回来了远山,好久不见了,你瘦了,侄儿。”
“阿伯,您倒是越来越年轻了,伯母好。”
跟两人打过招呼后,陈双的父亲陈忠祥,开车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从村口,往少山坡去。
爷爷和姑姑的墓地,就在那小山坡上头。
村口到小山坡的路,本是泥土机耕路,后面陈忠祥调动资源,新修一条水泥路,直通小山坡脚下。
为了堵住大家的嘴,他特意延伸了道路,把路一直修到废弃小学门口,然后拐弯修到了大山林场脚下。
是个大工程,其实没啥必要。
他主要是为了我们回家扫墓方便,借口为了大家而已。
来到阿公和姑姑墓地前,众人脸色沉重起来。
姑父看看看手里镰刀,丢在了一边:“我还以为会有草呢。”
忠祥伯浅露笑容:“阿坤你这玩意纯属多余,白买了。
我们两口子在这呢,还能让这里长草了?
我家婆娘,每个月都会来一两次的。
前不久,风水先生来了,说这地方藏风纳气,是村里最好的一块地。
今天你们家里人都在这,我想跟你们打个商量。
等哪天,我没了,我想葬在这土坡子上。
我的位置可以往下五六米。”
这话一出,我们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土地倒是没什么。
这土坡子,莫说他一个陈忠祥了,全村人都能葬的下。
我们不会在乎这点土地。
只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奇怪。
陈忠祥比姑父稍微长几岁,50左右的年纪,谈这个过于早了,看他的气色,还有精神气,比我都要好。
活到八九十肯定没问题。
姑父挠挠左手伤口,纳闷道:“阿祥,说这个早了吧?”
“诶,哪里早啊,人有旦夕祸福不是?”
“你是开玩笑的吧?”
“没,认真的。”
姑父指了指我:“那这事儿你得和山仔说,家里现在他当家。”
陈竹海死了,孙子辈就是我了,阿公留下的东西,不就是我做主嘛。
我淡淡笑道:“阿伯开玩笑的,莫当真。”
陈忠祥却一脸认真:“没开玩笑,说真的。”
“行,我回头写个字据,交给陈双保管,以后你想葬这,就葬这,不议论了,不吉利。”
陈忠祥放心的点了点头。
看来,他是真请了风水先生。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又是他的一种手段呢,故意把我们这块地捧得高高的,让我们高兴。
我来到了墓地前,给阿公和姑姑倒上酒。
王祖宇的手被人砍了,两手只剩拇指了,站在一边,帮不上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墓碑上姑姑的照片。
阿宇下意识的,把手藏到了身后,眼泪啪啪的掉。
姑父带头跪下:“阿爸,老婆,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们了。”
我挨着姑父跪下,王祖宇则跪在我另一边。
上香之后,王权、阿旻等人过来将我们扶起。
这时候,山坡下的水泥路上,开来一队车队。
20多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这些衣服,我们太熟悉了。
这是之前我们社团发的制服,黑色圆领t恤,外加纯黑色的西装。
这些人,都是凤鸣集团的打手。
我跟许梦娇闹掰之后,旗下打手分为了两派。
斗争结束之后,我发完了我这一派人员的工资。
随着国内集团实控人楚寒秋的出走,还有社团负责人康延飞的失踪,这些打手们就失去了组织,散落各方。
不少人回到了老家,选择退隐江湖。
一些人则去了被承包出去的场子里做工,当个保安或者司机,亦或者由我们的承包商直接发工资请他们做打手看场子。
因为我们一些承包出去的场子,还是营业的,就好比梁宽的游戏厅,松岗的深浅酒吧,还有马丁手上的7家桑拿会所,以及白金波管理的那好几十家福建城等等。
这些厂子,不比松岗金融公司,集团资金链出了问题,这些承包商也不会被影响,他们还能生存。
因为承包出去的业务,都是独立财务,他们每个月自主结算,把一部分利润交给集团。
集团总公司没有了,他们还是能活。
这些场子,还在经营,就需要人手。
一些兄弟,看楼上老大走的走,没得没,我在海外不回来,就心灰意冷了。
他们就去了我们承包商那打工。
而一些心气高的,则在朋城租了房子,无所事事,不愿意去给我们的承包商打工。
这些情况,姑父都很清楚,我也知道。
眼前这些人,有三五个是凤爪帮的老前辈,还有一些是从老三他们招进来的鹅城老乡。
这些现在都没啥事,也没什么收入,听姑父说,都在朋城瞎混。
由于没有人组织管理,混的都很一般。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我脸上微微一动,站在土坡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怎么来了?”王祖宇小声道。
姑父微微抿嘴:“可能有人看见我们回鹅城,他们就跟着来了。
阿山, 兄弟们都来了,还是见见吧?”
见我点头,姑父就快步朝下走:“咋不打个招呼就来了?
都没准备你们的饭菜,这搞的……
倒是打个电话啊。
阿祥哥,家里能坐得下不?”
忠祥伯大喊道:“这什么话。
再多人都能坐。
各位往家走,我来安排。
老婆子,给村里那几个寡妇打电话,马上调过来给我们做饭。
给镇上的人打电话,送些鸡鸭鱼肉和酒菜,要快。
中午我们就在院子里摆几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