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贯城游客仍然巨多，大家都跟不怕热一样在各个景点人潮攒动，胡同里也挤，蹬单车蹬三轮的，卖冰棍的，吆喝声不绝。
一辆灰色的埃尔法从钟楼前低调驶过，车里隔绝了外界一切燥热，宋载行抬头看一眼车窗外，“孩子们放假了？”
前面正在开车的小东没听清，跟宋载行并排的小董秘书停下敲击键盘，“嗯，宋总，现在暑假，到处都堵着呢。”
“走西二环不是更堵吗？”宋载行问。
小冬这次听清了，他顿了两秒，“原本是走老艺术园区那边的，但是那片儿正在动迁，交通管制了。”
Zoey原先的画廊就在老艺术园区，这次动迁名单里也有她们画廊，小冬不确定Zoey有没有得到消息回贯城安排拆迁搬离事宜，或者是早已经提前回来了，要不是宋载行问，他压根不想提。
这两年他偶尔给宋载行开车也会经过艺术园区，也会看到Zoey画廊的招牌，只是他从来不提起这个人，宋载行也不说。那次撞上脑袋出院以后，宋载行就没再主动打听Zoey的消息行踪，自然也不会有人自己到他面前找不痛快。
大家都默契的不提。
小冬觉得他俩这样断联挺好的，起码大家平静的生活不会受影响。
宋载行听了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别迟到了。”
他交叠着手，面前的电脑屏幕是商业新闻的首页内容，正是他今天要做的事。
——7月16日，环巨产品发布会在贯城举行。
——青年企业家宋载行将以深圳环巨及湛盛科技集团董事长身份参加活动。
——此前不久，宋载行刚刚完成对环巨商业管理有限公司的收购……
新闻首页简单明了的三行文案，囊括了宋载行的野心以及这两年商业版图的扩张，他不否认自己和伙伴付出的艰辛，也从未嘴上夸大过自己的难处，就只是拿定主意，然后埋头做事。
董苏在一旁快速整理好了发言稿，推给宋载行过目。她看向宋载行的目光是尊重爱戴和欣赏的，跟着执行力和战略眼光都是顶级的老板，她确实学到很多东西，也拿到了超出预期的结果，小冬哥迟早要去杭州公司为宋总独当一面守着那边，或许有一天她就能接小冬的班了。
发布会上，宋载行没想到他爸会来，岳女士依然收拾得体体面面跟他爸站在一起，两人甜蜜恩爱，为他们共同的儿子站台，用人脉和身份给他背书。
一个家族，永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何况他们这样所谓的世家。
大合照之前，宋耀和岳女士正跟一位到场的老相识相谈甚欢，岳女士瞧见宋载行便招手让他过去打招呼。
“跟你陈叔叔有一阵儿没见了吧。要不是这个发布会，我自己都见不着你陈叔这位大忙人呢。”宋耀笑着说，宋载行连忙谦逊得体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对方，叫了声陈叔。想起上次跟陈叔见面说话，还是他跟薛澜结婚的时候。
“哪里的话，还是小湛出息，市里也很重视我们自己的地方企业，好好干。”陈叔笑着说，拍拍宋载行的手臂，眼里都是欣赏。随后又低声对着他们一家三口道，“老爷子还好吧？”
宋载行知道问的是外公，点点头道，“身子骨还成，整天捣鼓他那些盆栽呢。”
“那就成，得空我去看看他。”
董苏隔很远站在一堆摄影师和记者旁边，悄声转头去问小冬，“冬哥，跟宋总握手那是谁？说这么久？”
“S委shu记。”小冬用嘴型回答她，没发出声音。
重要的环节走完之后，会场政商会面的严肃气氛轻松了些，之后就是宋载行私人的轮番采访，他其实心里抵触抛头露面，只是如今的大环境，依赖媒体曝光度是最低成本的宣传以及造势。
“周末岳宋两家的家宴，没忘吧？”合照后时候岳女士轻轻问了一句。
宋载行点头，“嗯，前儿遇到两棵好的系鱼川真柏，给外公送去了。”
“我去他的盆栽园看到了，那大根盘也是你送的吧，他挺喜欢的。”岳女士道。
“没说别的？”宋载行偏头问。
岳女士一笑，“说了啊，说让你别惦记他一个干巴老头，别花这些心思，自己摊子能铺多大铺多大，该干嘛干嘛去，尤其是你的个人问题。”
宋载行蹙眉，看来周末的家宴又是一场鸿门宴。
夜里结束所有应酬，司机来接了宋载行回去。收起名利场上的意气风发，他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总是这样，完成一件大事之后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就会松下来，没由来的疲惫。
下一步，又该有什么样的计划，拿下哪里，把谁吞并。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机器，不会坏，也不能停。
“砰——”
车子猝然停下。
是后车想要违规超车造成的追尾，司机来不及追究对错只先给宋载行致歉才准备下车与对方理论。
“算了。”宋载行轻声道，不愿把自己时间花在这些没几个钱的事上。
谁知道后车下来一个女司机，轻轻敲敲车窗，宋载行有些不耐烦降下车窗后对方也只是一个劲道歉，直到看清他的脸才惊讶地叫了声宋总。
“宋总，是您啊！不好意思我这儿出了点急事……”
宋载行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花了两秒他就想起来窗外这个女人是Zoey的朋友，叫麦麦，之前是个小网红。
“宋总，实在不好意思，孩子病了，忙着转院。”麦麦说，原本想挤一个讨好的笑容出来，但是想到儿子的病又实在笑不出来，实在尴尬。
宋载行想起这附近就是一院，儿科是最好的，这大晚上转院能去哪里，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儿科医院了。
“没床位了？”宋载行一句话就说到了关键。
麦麦抓着窗框回头看一眼车上的孩子连忙点头，“对！没床位了。我儿子过敏严重，我家愿意加三万都说没床位了，想着赶紧挪二院去看看嘛，这才着急擦了您的车，您看……”
“算了。”宋载行手一挥，语气也带着关怀，“孩子叫什么，我打个电话，你带他回一院看去。”
麦麦知道宋载行在贯城手眼通天，瞬间又惊又喜，眼泪在眼眶打转。她这两年跟老公平淡，对方又在外地出差，一个人带孩子才知道什么叫艰苦辛酸。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他像凭空出现的活菩萨，麦麦对着宋载行鞠躬谢了又谢，顾不上车头的剐蹭，有了宋载行开金口，急忙带着孩子调头回一院，果然，十五分钟以后就有了孩子的单人病房。
原来世上有花钱也办不了的事，别人一通电话就能办到。麦麦盯着儿子的输液管发呆，想起自己刚刚愿意加多少钱换来的都是一句床位已满。
麦麦眼泪啪嗒掉下来，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好久没联系的Zoey打去了电话。
车上，司机问了一句宋载行，“宋总，刚刚那女司机您认识啊？”
“朋友……的朋友。”宋载行习惯地朝车门把手那里望去，早已经没有了金色的月亮贴纸。
第二天小董秘书送进办公室几张邀请函，宋载行历来对这些奢侈品牌的晚宴和各种展没兴趣，不过都是变着法让大客户接着花大钱，他粗粗看了一眼，有一张倒是引起他的注意。
“这个可以，带有公益性质，您可以去露露脸。”小董也深知媒体曝光的重要性，手指点了宋载行正在浏览的那一张。
这几年奢侈品牌与艺术品艺术家联名己成为趋势，宝格丽之前举办蛇年特展，就展示了19位中外艺术家的28件作品。
他想起从前Zoey说过，品牌与艺术联名的五大形式包括借用艺术家图形图像、举办艺术展览、结合艺术装置和店铺、设立艺术基金会和奖项以及品牌加艺术加公益。
带有公益的，都是最能贴金的。
下午制片人在片场接到了宋载行的电话，问他找沈婧的经纪人。
“不用，什么话你给哥们儿说一样的，她那经纪人做不了主。”
宋载行说了几句，制片人才道，“你开口得还算及时，晚一会儿她得去横店拍戏了，那多耽误事儿啊。”
“就出席一个展览和晚宴，耽搁不了多久。”宋载行活动了一下手腕，开门见山道：“什么价？”
“你要愿意就收着。她真是我一个妹妹，我想着她要有你这个靠山，日子好过点。”制片人讲得极尽示弱，“那我这就通知小婧，收拾收拾升咖了。”
“少糊弄我，你tm几百个妹妹。”宋载行讽笑一声，听出了对方的奉承和马屁，挂了电话。
赴宴之前沈婧先见过了宋载行，宋载行大手一挥给她准备了以她目前这个咖位自己和经纪公司都够不上的同品牌高定礼服，小姑娘眼里藏不住的开心，换上衣服站在他旁边两个人挽着手也算璀璨夺目。
沈婧极度乖顺，没有一丝忤逆宋载行的苗头，像任由搓圆揉捏的面团，估计也是制片人经纪人都教她的生存之道。
“宋总，谢谢。”
车上沈婧柔柔地对宋载行笑，心里挺爽的，她的对家女明星去不了的宝各丽晚宴和展览她去了，黑粉气死了吧。
宋载行看一眼她都在脸上的小心思，不禁觉得有趣。如果沈婧一味卖惨装弱势，他也不会陪她演一出救风尘的，太烂俗了。他那些情爱之类的心思，似乎已经在前两年用尽了。
“我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女伴，你正好也愿意，不用谢。”宋载行淡淡一笑。
“我知道，这是交换。”沈婧点点头，抓住机会道：“我有您需要的地方，都可以交换吗？”
“你想要什么？”路上无聊，宋载行多问了一句。
沈婧依然柔柔冲他笑，“女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