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主帐前,刘淳负手而立,默默注视着一车车粮草被士兵们放进粮仓。
少顷,魏璋疾步走来,抱拳禀报:“王爷,查清楚了,敌军就在正北二十里外。”
刘淳微微颔首,问:“有多少人?”
“约莫一万,皆是重甲铁骑。”魏璋面露忧色,“王爷,两军相距太近,我军需时时戒备,以防敌军再次来袭,可若是如此,将士们便无法好好休息,明日攻城,怕是……”
刘淳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转身回了大帐,站在沙盘前,盯着上面的起伏地势陷入沉思。
“重甲铁骑……”他心中呢喃,“传言冀北反贼的首领就是贺氏商行的真正主人,空穴来风,理有固然,一万重甲铁骑的具装花费,足够装备六七万普通骑兵,这还不算后期的装备保养……哼,当真是财大气粗。”
想到这儿,刘淳突然皱起了眉,“此等利器,定然不会交给寻常将领统御……方才那领兵之人,尚称那女将为夫人,但那女将所带兵马还只是寻常骑兵……如此来看,这支铁骑后定然还有一名将领,且身份极高……”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刘淳陡然睁大眼睛,猛地扭头看向魏璋:“速派方才查探敌军消息的探马去岷洮传令,命沈谭领五万兵马进入草原,寅时之前,务必围住那支铁骑,阻断其东、北两方退路!”
命令太过突然,让魏璋一时反应不来,脱口问道:“王爷,您这是?”
“无需多问,速去传令!”刘淳声音冷峻,“另外,命李文达领营内两万步兵绕道敌军西侧,一万骑兵随本王出发,你领剩余兵马,驻守营地。”
魏璋愕然,虽已明白刘淳是要消灭这支重甲铁骑,但却想不通为何要舍掉岷洮的好局势,两者相较,以他自己来看,还是取下岷洮的战略性更加重要。
撤离五万大军,那刘淳之前所说围住岷洮四门,不放任何人进城的命令,基本也就无法执行了,毕竟,仅剩三万兵力和几万役夫劳力,是决计围不住一座有重兵防守的城池的,没准还会给守军可趁之机,来个以逸待劳,主动出击。
然而,魏璋虽是不解,但看刘淳态度坚决、语气急迫,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了声诺,出帐传令去了。
夜色愈发深沉,风沙如同狂暴的野兽,肆意地在天地间呼啸,随着军令下达,原本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大营内,便又再次活跃起来。
刘淳戴好金盔,提枪上马,望着各营将士整装备战,神情依旧保持着近乎淡漠的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副将李文达行动迅速,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点齐两万步兵,在之前派去追查敌军动向的探马引领下,先一步向着草原西北而去。
而在另一边,刚刚来到岷洮城下的沈谭,还未来得及展开阵型,便又再度接到新的命令。他同样没有任何犹豫,与刘文康商议后,便也在探马的带领下,率两万骑兵、三万步兵往义军驻地快速行进。
临近寅时,刘淳亲领一万骑兵,向北疾驰,目标直指那一万重甲铁骑。
……
与此同时,义军驻地,项谨正独坐在大帐之内,盯着案上的舆图出神,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躺下又起来了,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便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影一急切地呼声:“王爷,有紧急情况!”
项谨脸色微变,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开始蔓延,他三步跨作两步,急匆匆来到帐外,沉声问道:“何事?”
影一连忙回道:“探马来报,围困岷洮的敌军正在向我军快速靠近,距此已不足十五里,已然分兵北方,欲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其兵力少说也有五万……”
他话音未落,却见一名铁骑策马狂奔而至,不等马停稳,便已跳了下来,抱拳急道:“王爷,正西十里外发现大量敌兵……”
刚一说完,又一名铁骑飞奔至帐前,与之前那军士的动作如出一辙:“王爷,敌军大营有变,梁王刘淳亲率一万骑兵,正在向我军杀来!”
三个消息同时传来,任谁也能明白,敌军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可项谨却也想不通,刘淳为何会如此看重这支重甲铁骑,甚至不惜放弃对岷洮的围困,转而全力来对付他们。
他的眉头越发拧深了几分,双眸中的凝重丝毫不加掩饰,可不管他有多少疑惑,也不论他有多么惊诧,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考虑。
他望着夜色稍稍思忖,随即长舒了口气,断然说道:“速去传令,以三千骑为前军组成锋矢阵,向东面敌军发起冲锋,五千骑在后列方形阵,确保侧翼和后方安全,剩余兵马分两队向西、南两处列阵,不要与敌军正面交锋,只需牵制他们,拖延其进攻速度,为我军争取时间。”
影一微微皱眉:“王爷,东边敌军势大,为何……”
“虽然势大,却是劳师。”项谨打断道,“其大军连日行军,到此之后没有休整,连夜赶至岷洮却又向我军而来,军心必疲,而其他方向有刘淳坐镇,且有前番那一场伏击,士气正盛。最重要的是,除了东边,其他方向并无我军立足之地。”
简单的几句话,让影一豁然开朗。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当即去传达命令。
项谨也没有耽搁,径直来到林如英的营帐,轻声将她唤醒,与她讲明了情况。林如英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忍着伤痛将盔甲穿戴好。
项谨瞧在眼里,无奈叹了口气:“不要逞能,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作战。”
他看向兵器架上的两柄宝剑,上前取了下来,握在手里,细细端详,同时又说,“这位梁王,我暂时还看不明白,待会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待突破封锁,再做计较。”
林如英捂着左肩,颤巍巍走到项谨身边,刚要说些什么,影一的声音再次传来:“王爷,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项谨捋着胡须,看了一眼林如英,微微颔首,扶着她走出营帐。
帐外,影一已经将二人的战马牵来,项谨将林如英扶上马,看她精神萎靡,动作迟缓,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将鸯剑交给她,自己握着鸳剑,翻身上马。
马蹄声急,三人来至大军阵前时,南边已经传来喊杀之声,项谨循声望去,眉头再一次微微蹙起,他深吸了一口气,抽出长剑,喝道:“全军冲锋!”
霎时,号角齐鸣,三千骑兵组成的锋矢阵真如一支箭簇,直向东面掩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