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人,朕想起早前传言,他在韩大人宴席上酒后失态,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刘大人起了争执,进而大打出手,实乃一粗莽之徒。”
“此前便听夫君言二人不合已久,妾以为那许文献或许是与刘大人早有嫌隙,才如此冲动行事。
不过,他这一时失当,于大局并无大碍,妾料想,在根基未稳之前,此人自当行事谨慎,不敢肆意妄为。
夫君如今登基未久,正是用人之际,不妨先提拔提拔他。”
沈觊思索良久后,方缓缓开口:“许文献确有过人之处,只是,朕怕他会像之前的李诞那般。
昔年李诞初入朝堂,亦是一副赤胆忠心,父皇对其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谁料……”
“人心难测,昔日行善积德,未必如今仍是善人,当下纵然心怀善意,可世事无常,亦难保未来一直善良如初。
夫君若心存疑虑,暂且勿授他重权便是,日后他若行止有亏、表现未彰,夫君再行决定亦不迟。”
“你所言极是。”
数日后
下午,沈觊传谕召见陈禅商讨事务。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缭绕于雕梁画栋之间,明黄色的纱幔轻垂,随风微微晃动,携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凉意。
“陈爱卿,现今朝堂上,众多要职尽为世家大族所掌控,长此以往,朝廷决策岂不由其定夺,朝廷又岂能不被其左右?
朕欲从选拔官场人才之源头入手,变革选举之制,使更多具真才实学而身出寒门之士,得以有契机跻身朝廷,为朝廷尽忠。”沈觊神色凝重,将鱼闰惜的提议转达给陈禅。
陈禅思索片刻后,沉声道:“陛下所言,实乃洞见朝堂之弊。
世家大族于朝中经营多年,势力难以撼动,改革选举制度,触动其根本利益,恐会遭其强烈反对,甚至不择手段加以阻挠。”
“朕自然知晓其中困难,但若不行动,朝廷迟早会被他们架空。
朕欲先与一些开明的官员商议,逐步推行改革,争取获得更多朝臣支持。”
沈觊虽整体上领会了鱼闰惜所提出的一连串变法主张,但对于其中具体的细则却是一知半解,于是遣人唤来鱼闰惜陪侍。
陈禅与沈觊过往交集不多、了解有限,可也清楚沈觊为人秉性与行事风格,不难看出,沈觊此番作为背后,定有他人授意,很快便推断出,幕后之人是鱼闰惜。
见到鱼闰惜,陈禅并未感到不自在,两人思维契合,见解一致,随即着手商讨起应对之策。
谈论完正事,闲聊之际,鱼闰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猜测,问道:“本宫有一事相问,大人是异国……
不对,本宫想问的是……大人是否在别的地,活过一回了?”
方才,三人针对选举官员制度展开讨论,陈禅提议推行科举选拔制度,认为该制度具有较高的可行性,此观点与鱼闰惜的想法基本一致,她对此并未产生怀疑。
毕竟,这朝代人才辈出,想法与古人相近者亦不在少数,可怪就怪在,陈禅后续所言,对科举制度各类流程细节的了解,如亲身历经其事一般,鱼闰惜因此心生疑虑。
陈禅一愣,反问道:“娘娘会如此问,莫非……”
“大人来自东方?”
“不错。”
“你是现代人?”
陈禅摇摇头:“臣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那你是……”
“臣斗胆一问,娘娘是……再生人?”
沈觊听得一头雾水,疑问道:“二位在聊什么?皇后是……”
“陛下,这是闲话,不必在意。”鱼闰惜打断言,她心中满是匪夷所思,此时已然顾不上沈觊还在场,急切问道:“你口中的再生人,是已活过一世的人?”
“是。”
“那你是……”
“钟离人。”陈禅小声答道。
前世,他身处钟离侯国,距今已隔数百春秋,他携前世记忆转世再生,因此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精通诸般技艺,实则诸多本领皆为前世所学。
“钟离人?本宫好似从未听过。
那大人方才提及的选举之制,从何处得知?”
“往昔与诸贤友雅聚,曾探讨过此事。”
“原来如此。”
得知此时代竟存在与自己一样重生的人,鱼闰惜内心久久难以平静,不禁暗自感叹,世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
陈禅走后,鱼闰惜始终心神恍惚、神思不定。
沈觊未听明白他们方才所谈论之事,欲问个究竟。
鱼闰惜无心与他详谈,随意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沈觊见她这般态度,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不再多问,长臂一伸,将鱼闰惜扯入怀抱,急不可耐地要与她亲热。
鱼闰惜涨红了脸,双手用力推搡着他,不悦地说道:“大白天的,别这样!”
“怕什么,又没人。”
“不行!”
“让为夫亲亲……”
“等一下……妾得回去了。”
“不差这一时半会。”
…………
宣德元年四月
不过半载,鱼闰惜审时度势,利用两党之间的对立关系,借机施策,对两党施以打压,逐步削弱背后世家大族的势力,至此,朝堂局势方有好转。
近日,鱼闰惜身感诸多不适,太医屡屡劝慰,叮嘱她勿过多忧虑,当安心将养胎息。
沈觊心疼不已,除去政务之外,常常陪伴身侧,处理朝堂事务时也不再让她陪侍左右,仅在偶尔遇到难题时,才会向她请教一二。
宁王府
沈执才将李易年送出府门,回到书房,便觉心乱如麻,坐立难安。
朝堂上,己方党羽近来屡受打压,令他心生不祥之感。
初时,为谋一己私利,打压沈锵一党,实乃势在必行,沈锵势力大幅削减,他深知,此间种种,皆有鱼闰惜在幕后筹谋。
鱼闰惜本就才智超群、能力非凡,沈觊又对她言听计从,自攫取权柄后,更是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他似乎已窥得她下一步的筹谋,未曾料想,自己竟也沦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被随意操控。
沈执眉间紧蹙,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瓷杯。
锁锁,你既对我不义,休怪我对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