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空中飘落着雪花，是不是还有“呼呼”的风声在空气中响起。大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自行车铃“叮铃”作响，混着早点摊的吆喝声，透着股烟火气。四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齐市军分区大门口，周永安推开车门，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一夜未眠，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下巴上冒出层青色的胡茬，却丝毫不减眼底的锐气。
“周书记，闻组长在会议室等您。”一名中尉一路小跑过来，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咚咚”响，到跟前“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帽檐下的脸红扑扑的，带着年轻人的利索。
“辛苦了。”周永安回了个礼，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吧”响了几声，像是要把一身的疲惫都舒展开。他重新坐回车里，揉了揉眉心：“去办公楼。”
“好嘞。”副驾驶的王玉成应着，抬手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车子缓缓启动，轮胎碾过路边的薄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王玉成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周永安，见他闭着眼养神，眼底的红血丝却藏不住——这一路，周书记就没合过眼，全在翻王敏的卷宗。
军分区办公楼会议室里，闻方诺端着搪瓷杯，看着窗外的日头，嘴角噙着笑：“你说周永安这次回来，能给咱们带什么惊喜？”他指尖在杯沿转着圈，语气里带着期待。
杨建中刚从外面进来，军大衣上还沾着点雪沫子，他往椅子上一坐，重重叹了口气：“我怕不是惊喜，是惊吓。”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李保中凌晨发来的消息，“李书记刚说，周永安把王敏给双规了，人都带来了。”
“哟，杨组长这是被昨晚的动静吓着了？”闻方诺挑眉笑他，手指却在桌下轻轻敲了敲——王敏是组织部长，周永安敢动她，手里必然攥着能炸锅的证据。他放下茶杯，看了看会议室的门，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们这位周书记吧，我们的这位周书记怕是比咱们想的还要敢干。”
“是啊，我们这位周书记真是能干的很啊。”杨建中说着就跟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军大衣的领口，心里却在打鼓，把一位省级干部扣在军分区，这规格，是要动真格的了。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玻璃窗照在会议桌上，映得那几份等待签字的文件，都泛着刺眼的光。
十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永安带着王玉成走了进来。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却挺直了脊背，步履沉稳，身上那件深色风衣沾着些微雪粒，一看便知是刚从风雪里赶来。
“欢迎周书记！”闻方诺率先站起身，掌心“啪”地一拍，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里的掌声瞬间连成一片，带着几分真切的期待——谁都想知道，这位刚从京都回来的年轻书记，会带来怎样的部署。
周永安被这阵仗弄得微微一怔，随即欠了欠身，脸上露出谦逊的浅笑，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各位领导太客气了，都是分内事。”他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公文包的搭扣，那里装着他连夜整理的工作方案。
“好了，人齐了，我们开会吧。”闻方诺笑着摆摆手，率先走回主位，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掌声戛然而止，会议室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永安身上。
“周书记刚从京都回来，肯定带了新精神，”闻方诺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信任，“给我们说说下一阶段的安排吧。”
周永安点点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动作利落却不张扬。他打开公文包，取出那个印着“机密”字样的红色文件袋，袋口的火漆印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抽出文件时，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有力：“这次去京都汇报，中纪委领导对咱们鲁省的反腐工作做了重要指示。”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锐利如鹰，“根据前一阶段的突破，下一阶段，我们要围绕隐藏在我们身边一些党员干部的案件深挖细查，重点揪出他们背后的利益网络，例如前阶段出现的张明宇，和刚刚被双规的王敏……”
杨建中坐在旁边，看着周永安手中那份文件，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圈。他注意到，周永安说到“利益网络”时，指尖在文件上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看来，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会议室里的暖气很足，却没人觉得热，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听着周永安一字一句地部署，仿佛能听见惊雷在鲁省官场上空滚动的声音。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周永安坐在铁桌对面，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目光落在张明宇脸上——对方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见面时更深，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乱糟糟的，可那双眼睛里，却还藏着几分不肯服软的锐气。
“周书记这手笔，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张明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铁链在手腕上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尽管姿态狼狈，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自嘲的傲气，“连你们省组织部长王敏都动了，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这潭水搅到底。”
周永安的指尖停在桌面，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笑意浅淡却带着穿透力：“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了。那张组长就不想说点什么？”他特意加重了“组长”两个字，像是在提醒对方曾经的身份。
张明宇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冷笑一声，别过头看向墙角：“现在还叫我组长，是讽刺我吗？”他转回头时，眼底掠过一丝疲惫，“我前期交代的，已经是全部了。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可补充的。”
周永安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本，指尖在纸页上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笔录，我翻了三遍。”他抬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在张明宇脸上，“每看一遍，都觉得少了点什么。”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能让你这位中纪委巡查组的组长折戟沉沙，甚至甘心为他效力……你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张明宇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指节泛白。他避开周永安的目光，盯着桌面上的划痕，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微微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他的慌乱。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敲得人心里发紧。周永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有再追问，只是将记录本轻轻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知道，这句话已经像根刺，扎进了张明宇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