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柱在走廊里撕开一道冷白的口子,扫过两侧玻璃隔间时,能清晰看见上面纵横交错的爪痕。
深的嵌进玻璃边缘,裂痕像蜘蛛网似的往外蔓延,浅的则像一层模糊的白雾,是里面的动物日复一日用爪子磨出来的印记,连玻璃表面都被刮得发毛。
空气里除了仪器运转的“嗡嗡”声,还混着消毒水的刺鼻味、动物身上的腥气,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吸进鼻子里,比之前管道里的霉味还让人精神一振。
朱迪举着手机走在最前面,拇指无意识地蹭着手机壳边缘。
她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脚步声惊动隔间里的动物,光柱稳稳地照向前方,偶尔会顿一下,扫过隔间里蜷缩或踱步的身影。
“两侧都是和刚才关老虎一样的玻璃隔间,”她小声说着,眼神落在左边第一个隔间上,“你们看里面的棕熊。”
我们凑过去,借着光柱看清了。
那是头成年棕熊,体型比普通棕熊壮一圈,棕色的毛发沾着几块暗褐色的污渍,无比凌乱,不知道是血还是灰尘。
它没像老虎那样疯狂撞玻璃,只是趴在地上,前爪不断扒拉着地板,指甲刮过地板,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像在刨什么东西。
偶尔抬头时,能看到它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盯着我们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透着股随时会扑过来的危险
尼克跟在朱迪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没表面那么轻松。
“这些玻璃可不是普通货色。”他指了指隔间门框上的金属铭牌,上面印着“防爆玻璃,抗压等级b1”。
“连棕熊的爪子都划不破,看来是特意为了关这些大型食肉动物改造的。”
他又瞥了眼门上的电子锁,屏幕亮着淡蓝色的光。“还是电子密码锁,没密码根本打不开,硬闯肯定不行。”
我跟在最后,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晃着步子,目光扫过一个个隔间。
除了棕熊,还有美洲狮、灰狼,甚至有一头体型较小的猎豹。
美洲狮蜷缩在隔间角落,尾巴尖偶尔会快速抖一下,耳朵却一直竖着,警惕地盯着外面。
灰狼则在隔间里来回踱步,步子又快又急,像在打圈的困兽,时不时会对着玻璃龇牙,露出锋利的犬齿。
倒是比我以前在广播里念的那些“邻里纠纷调解通知”热闹多了,至少这些“表演者”够投入。
“等等!”朱迪突然停下脚步,手机的光柱猛地定在右侧第三个隔间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曼查斯!”
我们赶紧凑过去,光柱里的身影瞬间清晰。那正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曼查斯。
他比监控里看着更憔悴,黑色的短毛凌乱地贴在身上,背上还能看到几道没愈合的伤口,结痂的地方泛着暗红色,不知道是被抓的还是被打的。
他没像其他动物那样躁动,只是蜷缩在隔间最里面的角落,头埋在前爪里,只有偶尔爪子会轻轻抽搐一下,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真的是曼查斯,”朱迪往前凑了凑,手机几乎贴在玻璃上,光柱仔细扫过曼查斯的脸。
“他看起来比之前监控里安静些,但状态还是不对——正常的黑豹不会这么畏缩,连抬头都不敢。”
她盯着曼查斯看了几秒,眼神里满是复杂,有心疼,也有愤怒,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比刚才更慢了,显然是在逐个确认每个隔间里的动物。
我在曼查斯的隔间门前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门旁挂着的白色档案袋上。
袋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实验体编号03,物种:黑豹,收容日期:7月12日”,和之前老虎隔间的标签格式一模一样。
我伸手把档案袋抽出来,指尖碰到纸页时,能感觉到上面的粗糙质感,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的样子。
翻开档案,里面的纸页皱巴巴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清,只有几个关键词能勉强看清:“不明原因发狂”“野性爆发”“对‘午夜嚎叫’药剂反应强烈”“剂量增加后攻击性增强”。
最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批注,用红色墨水写的,歪歪扭扭:“第5次注射后出现畏光、躲角落症状,需观察是否影响后续实验”。
我扫了几眼,心里倒没什么波澜,只觉得背后搞事的人倒是挺能折腾,连“药剂剂量”都算得这么细。
看完我随手把档案袋塞回挂钩,刚要转身,就对上了曼查斯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黑色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疯狂,却多了几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正死死盯着我。
我挑了挑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却故意放出点压迫感,就那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毕竟对付这种已经被折腾怕了的动物,硬气点比温柔更管用。
曼查斯像是被这眼神戳中了软肋,身体猛地一缩,原本微微抬起的头又飞快地埋了下去。
前爪紧紧抱着脑袋,慢慢往角落退,直到后背完全贴紧墙壁,才停下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又轻又快,像是怕惊动我。
看到他这副乖顺的模样,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双手重新背到身后,慢悠悠地跟上朱迪的脚步,心里想着,
倒是比我预想中听话,看来再疯狂的动物,也怕真能治住它的人。
往前走了大概二十米,走廊尽头的隔间突然让朱迪停住了脚步,她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手机的光柱都晃了晃:“那是……水獭顿先生!”
我们赶紧凑过去,借着电筒发出的亮光,看清了其中的景象。
里面放着一张病床,床垫早就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奥獭顿就缩在床板底下,灰色的绒毛上沾满了灰尘,连耳朵尖都沾着几缕白灰,看起来瘦了不少,原本圆滚滚的身子都显得干瘪了。
听到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床底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冒着黄光的小眼睛里满是惊恐,嘴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尖叫,又飞快地往床底深处缩了缩。
朱迪看到这一幕,眉头瞬间拧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揪心,连声音都放得又轻又柔,像在哄受惊的小孩:“水獭顿先生,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是朱迪·霍普斯,动物城警局的警官。”
床底下的奥獭顿顿了顿,尖叫声停了下来,只是还缩在里面,偶尔会偷偷探出头,用小眼睛瞟一眼玻璃外的我们,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没有危险。
朱迪继续温柔地说:“是您的妻子让我们来找您的,她很担心您,每天都去警局问有没有您的消息。我们现在就想办法救您出去,带您回家,好不好?”
最后一个“好”字刚落下,奥獭顿突然从床底冲了出来,小身子像颗炮弹似的扑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朱迪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往后仰,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旁边的尼克也被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后腰撞到了旁边的隔间门框,发出“咚”的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眼疾手快,往前跨了一步,伸出右手轻轻抵在朱迪的后背。
没用力,就那么巧巧地撑着,刚好让她稳住身形,没摔下去。
朱迪感受到后背的支撑,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些,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谢谢你,阿拉斯托,刚才差点就摔了。”
“我看他这样子,还是别着急救出来了。”尼克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后腰,一边拍着裤腿上的灰,一边无奈地说。
“他好像压根不着急回家跟老婆孩子热炕头,倒像是觉得待在这玻璃隔间里更安全,刚才那一下,差点没把我魂吓飞。”
他说着,目光落在我扶着朱迪后背的手上,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嘴角还撇了撇,像是有点不服气。
“嘿!阿拉斯托,你怎么回事?”尼克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不满,甚至还往前凑了一步,盯着我和朱迪的方向。
“刚才我后腰撞在门框上,疼得快站不起来了,你怎么没伸手扶我一把?怎么朱迪差点摔了,你就这么积极?”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收回抵在朱迪后背的手,挑着眉看向尼克,语气里满是嘲讽:“难不成还要我以同样的方式扶你?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摔一跤、撞一下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哭鼻子找人安慰你?”
我故意顿了顿,眼神上下扫了他一眼,“再说了,你刚才踉跄那两步,看着也不像站不起来的样子,倒是挺像故意装的,怎么,羡慕朱迪有人扶?”
“啧……”尼克被我怼得哑口无言,脸都憋红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没找到合适的话,最后只能愤愤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还烦躁地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什么人啊,就会欺负我”,活像个受了气又没处说的小孩,看得我忍不住想笑。
朱迪看着我们俩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回隔间里的水獭顿身上。
刚才那一下扑撞后,奥獭顿又缩回了床底,只是没再尖叫,只是趴在里面,用小眼睛偷偷观察着我们。
朱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始轻声数数,手指还跟着一个个点过两侧的隔间:“1、2、3……11、12、13、14……”
“不算曼查斯的话,一共还有14个失踪人员。”
她放下手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沉重。尼克也收起了刚才的不满,凑过来问道:“14个?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牛局长给你的案件资料里有这么多?”
“嗯,牛局长之前给我分配了14例动物失踪案件,都是最近两个月报案的,而且失踪的全是食肉动物。
”朱迪点了点头,眼神扫过一个个隔间,从最开始的棕熊,到中间的美洲狮,再到最后的奥獭顿。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失踪的全是食肉动物,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不是失踪了,是被抓到这里来了。”
她顿了顿,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奥獭顿隔间的玻璃,语气里带着坚定:“从曼查斯到水獭顿,再到这些我们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排除曼查斯,一共14个,正好对应所有失踪案。
“牛局长当时还说,这些案件可能有关联,让我多留意,现在看来,何止是有关联,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或某个组织干的!”
我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看着朱迪认真的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墙。
倒没想到规模这么大,14例失踪的食肉动物全在这儿,背后搞事的人倒是挺有耐心,一个个抓,还分门别类关在隔间里。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看这些动物发疯吧?
尼克也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严肃:“这么多动物……他们把这些动物关在这儿,还改造了隔间和手术室,肯定是在做什么实验。之前在手术室看到的那些仪器,还有地上的爪痕,都说明这里一直在进行实验,而且实验对象就是这些食肉动物。”
“肯定是药物实验,”朱迪肯定地说,“你看他们的状态,全都是失去理智、充满攻击性,和曼查斯第一次发疯时一模一样。
之前我们在市政厅看监控时,贝拉维瑟还提到过‘午夜嚎叫’,说不定他们就是用‘午夜嚎叫’之类的药物,让这些动物变成这样的。”
她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打开这些隔间的电子锁,把他们救出去。但电子锁需要密码,我们得找控制室,或者找到保管密码的人。刚才在手术室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墙上有个‘控制室’的标识,说不定就在那附近,我们可以回去找找。”
尼克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控制室……要是能找到中控室,说不定不仅能拿到密码,还能直接切断电源,让电子锁失效。不过得小心点,刚才那两只森林狼肯定已经通知其他守卫了,现在这地方说不定到处都是找我们的人,要是撞上一群,我们三个可打不过。”
我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里带着点期待:“打不过才有意思,要是一路顺顺利利的,倒没什么意思了。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武器吗?你手里的铁棍,我身上的……”
我顿了顿,摸了摸外套口袋,结果毛都没有。“就算打不过,跑总还是能跑掉的。”半天,我有些尴尬的憋出一句话。
朱迪忍不住笑了笑,摇了摇头:“别总想着打架,我们的目的是救这些动物,不是跟守卫硬碰硬。我们先往回走,去手术室附近找找中控室,路上尽量避开守卫,要是真遇到了,再想办法解决。”
她说着,重新举起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再次照亮前方的走廊,“走吧,时间不早了,这些动物已经待在这里太久了,我们得尽快救他们出去。”
尼克应了一声,跟在朱迪身后,还不忘回头瞪了我一眼,大概是还记着刚才被怼的事。
我笑了笑,没跟他计较,慢悠悠地跟在最后,目光扫过两侧隔间里的动物,心里想着:这场“疯狂动物实验秀”。
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大的惊喜,比如背后主使的线索,或者更多“实验秘密”,可别让我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