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战争以荒唐的形式结束。
卫国被荡灭,连最后的社稷宗庙祭祀之权都彻底的丧失,卫公徒咸阳。
韩国割让南阳,张良入秦。
南阳开始恢复平静,虽然政令不畅,暗中的抵抗时有发生,但是,明面上的抵抗消失了,这也让大秦对于南阳的统治拥有了大义。
宛。
南阳郡守府,政事堂中,各县的县令,都在其中,他们大多数都是原本的县令,并没有动摇。
战争对于普通人是灾难,但是对于这些文吏,对于士族,世族,氏族并没有太大影响,无非是头顶之上换了一个主子。
日子以前是怎么过的,现在依旧是怎么过。
“诸位如今便是秦吏。”
岷环顾一周,望着众人,意味深长,道:“这些日子,我已经让人将秦法送过来,诸位要认真研读。”
“南阳为秦地,当行秦法。”
“从今日起,以秦法取代固有之法,在南阳一十六县推行秦法。”
“尔等作为县令,乃是一县之首,在宛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秦法培训。“
“一个月后,由县丞前来替换。”
“诺!”
说到这里,岷话锋一转,朝着王贲,道:“从军中挑选将士,任各县县尉。”
“各县县尉,升迁至南阳郡守府以及南阳将军幕府。”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一惊,他们都清楚,岷这是要开始在南阳安插自己人,想要彻底的掌控南阳了。
可谓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大换血。
“上守,若是有人以患病为由,不来宛参加秦法培训?”郡丞腾开口,眼中带着杀意。
“那就罢官。”
岷神色未变,语气之中带着杀伐:“正好宛之中,有大王派遣而来的太医。”
“将其人接来宛。”
“诺!”
所有人都清楚岷想要干什么,但是他们无法反驳。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势不如人,那就只有低头。
对于岷而言,五万大秦锐士,便是最大的底气。
他要以大秦锐士替换各地县尉,以升迁的名义,逐步掌握各县的武力。
他清楚的知晓一点,那便是手中握着刀,与人讲道理,声音才更大,别人也才能心平气和的听。
“让喜,担任令史。”
“诺!”
众人离去,岷看向了王贲,眼中带着锋锐:“趁这个机会,将县尉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我会在各地县令培训结束后,对于各县的县令进行轮调。”
“腾需要负责秋收一事,这一段时间,世兄要辛苦一些了。”
“都是为了大秦!”
王贲的回答,天衣无缝。
其实在王贲看来,岷也是一个危险的家伙,毕竟,他是清楚,岷在合州的所作所为。
他们王氏效忠于秦王,但是与岷的牵扯太深。
这让王贲内心深处有些复杂。
望着王贲离去,岷看着南阳一十六县的地图,眼中掠过一抹凶光。
他心里清楚,他想要坐稳这个南阳守,绝非易事。
那些韩国贵胄,那些勋贵,那些氏族,早已根深蒂固。
他只是一个外人,若不是五万大秦锐士,只怕是此刻早已死在了宛。
“黄羊,宛的情况摸清楚了么?”
“上守,宛的情况 大致上摸清楚,宛之中,三大家族,分别是公羊,刘,张。”
黄羊神色肃然,朝着岷,道:“同时,宛之中,有六家商社,豪强遍布,通过联姻,构建成了巨大的关系网。”
“宗法,血脉,联姻,早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
“各种小吏,皆出于三大家族门下,亦或者与之有姻亲关系。”
“宛的耕田,五成都在三大家族手中,三成在其追随者手中,庶人手中,不过两成。”
“送一份请柬过去,邀请三大家族的家主过来。”
喝了一口凉茶,岷意味深长,道:“准备小宴,我正好也试一试这些家族的斤两。”
“诺!”
一个时辰后,夜宴开始。
三大家族的家主正襟危坐,他们都清楚,这个时候,岷约见他们,凶吉未卜。
“我等见过上守!”
以公羊术为首,三人朝着岷拱手:“我等皆为上守治下之民,往后还望上守多担待。”
“三位都是宛的大族,本官往后还需要诸位的支持。”
岷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朝着三人,道:“今日邀请三位,也是认一认人,免得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个时候,岷举盅,朝着三人,道:“三位,尝一尝我大秦的烈酒,一如我大秦之剑,乃热血男儿心头好。”
“上守请。”
“请。”
“上守乃是人间封子,世之雄杰,我等敬上守一盅。”这个时候,公羊术举盅,眼中满是真诚。
“请。”
.......
一时间,商业吹捧,宴会之上气氛融洽。
岷放下箸,语气变得严肃,道:“诸位也清楚,我是一个粗人,一个武夫。”
“担任一地之守,也是赶鸡犬上架,实属无奈。”
“希望对于南阳郡守府政令,诸位能多多担待,这一盅,本官敬三位。”
“我等一定全力配合上守。”
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
三人告辞,岷送出了郡守府,当三人乘坐轺车消失在街巷尽头,岷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复杂。
“上守,这是刘家这些年侵占庶人耕田,欺男霸女的案卷。”黄羊走过来,朝着岷,道:“这些案卷一直在南阳郡守府,只是被束之高阁。”
“宛令,将其交给了属下。”
“属下让烛龙的人进行了核实。”
拿起案卷看了一眼,岷沉吟半晌,道:“让宛令过来。”
“诺!”
不多时,宛令陈述走了进来,朝着岷,道:“下令见过上守。”
“不必多礼。”
岷摆了摆手,笑着,道:“我是一个武夫,这些俗礼大可不必。”
“宛令坐。”
“诺!”
点头答应一声,陈述落座,内心深处难免有些忐忑:“不知上守召见,有何指教?”
“陈述,刘家的这份案卷,是真实的么?”
岷点了点案卷,然后看向了陈述:“我想要听实话。”
“实不相瞒,我这个人最厌恶别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