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下。
跟着潜水服和潜水舱一起过来的,还有在几小时前、再次成为父亲的刘祈。
之前庄湘说过、刘祈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儿,所以看到是他送来那些物资和装备的时候,我还稍微的愣了一下,因为他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
不过这种“正常”没有持续太久,我很快就发现刘祈是有一点心不在焉,因为他居然把潜水服的氧气管,连到了排出废气的单向阀上。
这让我对他的状态起了一丝担忧,结果在我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之后,这丝担忧又变成了无语。
刘祈的状态确实不对,但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负面情绪,而是他在“产房”看到刚出生的“刘晓星”之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如果仅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个以刘晓星为母体细胞、所克隆出的孩子,本质上和刘晓星一样、都应该算是刘祈的孩子。
可问题是刘祈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繁育”,整个过程中他唯一做过的事,就是以监护人的身份、在“克隆授权书”上签了个字。
这就导致他虽然期待,却又明确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晓星,然而在真正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又总是忍不住回想当年那些缺席的过往。
各种复杂的、甚至是对立的情绪揉在一起,让刘祈不断地在“幻想”和“现实”之间来回徘徊,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认知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毛病”,只是一部分父亲在刚看到孩子时的必经阶段。
“父亲”不像“母亲”那样,会跟孩子有将近一年的“血脉相连”,所以在看到那个小生命的第一时间,甚至可能会觉得陌生。
庄湘不太了解这个情况,可刘祈曾经做过一次父亲,他自己是经历过的,所以他并没有把这种“异样”太当回事,只保证他会尽快调整好他的状态——但我这次没有信他。
这和个人的能力、或者心理素质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三天之后,那个孩子就要被送上改造后的入梦仪。
我没有当过父亲,也不知道一个父亲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但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变成一艘不人不鬼的飞船。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刘祈的状态调整不好、继续把那个“刘晓星”当成陌生人——但很可惜,调整心态对刘祈来说并不困难。
所以在确定他真的没有太大问题之后,我便对自己的计划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
之前我准备让刘祈和庄湘一起,负责“操作系统”的培训项目,但刘祈的“异样”让我感觉有些风险,就干脆把他也留在了我的身边。
不过留归留,我的计划是要拿自己去“堵枪眼”,自然不会让刘祈跟我一起冒险,所以他不是和我在同一个房间,而是在我的房间外围、另外准备了一个小隔间。
那是一个类似传达室的存在。
刘祈平时住在里面,美其名曰是给“闭关”的我当助理,定时准备生活物资、处理外界给我的信息,但其实就是找个借口把他留在这里。
刘祈对此表示反对,可是架不住我态度坚决,而且我决定“闭关”,也确实需要一个生活助理,所以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留了下来。
但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在我们以为将要迎来狂风暴雨的时候,接下来的日子,却平静到只能用“复制粘贴”来形容。
整整三个月,“波塞冬”基地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曾经几乎每天一次的“瞬态消移”没有发生,那些“二代人”孩子的培训也都在顺利进行,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设备故障,但也都仅仅只是设备故障而已。
陆地上倒是依然保持着水深火热,不过自从“瞬态消移”开始频繁发生,陆地上的情况就已经变得不容乐观,如今没有再继续恶化,就已经算是好消息了。
至于太空、或者说“蒙蒂塞洛”方面,也基本算是顺利进行。
我曾经利用“双向量子信道”、偷偷联系过杨佩宁几次,他那边虽然偶尔还是会遭遇“瞬态消移”,不过次数明显比从前少,位置上也没那么凶险。
而且在杨佩宁以生命为代价进行提速之后,已经用这三个月行驶了近半的航程,最多再有四个月,就能抵达“虫洞”所在的坐标附近。
如果非说有什么坏消息,就只有杨佩宁的状态越来越差——不过这个情况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并不算是什么意外。
所有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感觉心里没底。
因为从目前这些变化来看,似乎是我的“威胁”起了作用、让那个神秘的“敌人”不敢再插手阻拦。
可是这也从侧面说明,那个神秘的“敌人”确实存在,而这样一个级别的“敌人”,是不该这么轻易就被吓住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每天独自待在房间里,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毕竟最近这三个月的情况,实在顺利的有些诡异。
而且这一次真的不是我多虑,因为刘祈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在整整过去了三个月之后,他第一次违反了我的“闭关”禁令,让庄湘开门来到了我的房间。
“你到底做什么了?”
刘祈一进来、甚至还没完全进来,就已经忍不住的皱眉问道:“最近的情况你肯定知道,这么顺利是不对劲儿的。”
“……我威胁了那个可能存在的‘敌人’。”
我犹豫几秒,最终还是跟刘祈说了实话,因为这个“威胁”的逻辑不难理解,只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这种决定会让人觉得非常冒险。
毕竟我透露了“方舟计划”的所有关键节点,一旦“敌人”不管不顾直接下手,我们会在两个多月以前就满盘皆输。
不过直到现在,“方舟计划”都还在有条不紊的执行着,所以如果仅从结果来看的话,我这一次似乎是赌对了——可是“敌人”真的这么容易放弃吗?
我不禁又想起那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而刘祈此刻的表情告诉我,他同样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