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猛地将斗笠的帽檐狠狠压下,将那张阴鸷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脊背微躬,刻意缩在断墙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半分气息泄露,被空中那道清绝的身影察觉——他绝不愿让赵涵雪发现自己。
身侧的随从见他这般姿态,心下纳罕,又不敢高声,只得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认得这位女子?”
龙鳞的指尖抠着断墙的石缝,喉间溢出一声冷嗤,声音压得极低,却裹着几分贪婪与惋惜:“何止是认得。她是我的一位故人,只是没想到,短短数月未见,这女人的武学竟提升至如此境界,周身剑意凝练如实质,怕是早已在我之上了。只可惜……这般修为,已是心脉稳固、道心坚定之态,再也做不得我的炉鼎了。若非如此,凭我新近修炼的武学,与她双修,借她体内精纯的真气洗炼经脉,我的武功定能一日千里!”
他话音未落,场中已是另一番光景。
欧阳风望向悬于半空的赵涵雪,朗声问道:“来者何人?!你可知晓,包庇此等背信弃义、谋夺鸿蒙灵珠的逆贼,便是与天下武林为敌!今日你若执意护他,休怪我等不讲情面!”
赵涵雪闻言,广袖轻拂,身形如一片坠雪,缓缓自半空落地。
她手中龙吟凤舞剑斜斜拄地,剑鞘上雕刻的龙凤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冷冽的银光,剑穗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一步踏出,稳稳立在慕容云台身前,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清冷的目光扫过面前乌泱泱的人群,字字清晰,如碎玉击石:“诸位今日口口声声要讨还公道,可你们真正想要的鸿蒙灵珠,根本不在慕容云台身上。莫要被旁人的谗言蒙了心智,稀里糊涂成了他人泄私愤的工具!”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骚动,各大门派的人交头接耳,脸上皆是惊疑之色。
就在此时,一道阴沉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九幽宗宗主墨轩尊缓步走出。
他身披玄黑法袍,袍角绣着九幽噬魂纹,手持一柄枯骨杖,杖头的骷髅头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鬼火,目光如毒蛇般锁定赵涵雪,沉声喝问:“你这女娃娃,好大的口气!我九幽宗的长老,就是在追查鸿蒙灵珠时折在慕容家族的人手中的,此事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况且……我看你面容甚是眼熟,你究竟是何来历?背后是哪方势力,竟敢在此搅局?”
墨轩尊的话,瞬间戳中了众人的心思。在场的掌门、长老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茫然与警惕——这突然杀出的女子,身法卓绝,剑意凛然,可江湖之上,竟无人能认出她的来路。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暗自运功戒备,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因这陌生女子的出现,反倒添了几分扑朔迷离,每个人的心头都打着鼓,猜不透这凭空出现的赵涵雪,究竟是敌是友。
“赵涵雪。”赵涵雪抬眸,声音清冽如寒泉,缓缓报出自己的名字,却绝口不提自己身后的天女宫。
“赵涵雪……”墨轩尊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枯骨杖在地面重重一顿,震起数粒碎石,幽绿鬼火随之一颤,“江湖之上,能叫得出名号的高手我都认得,偏生没听过这号人物!莫不是藏头露尾之辈,不敢道出师门?”
“藏头露尾?”赵涵雪闻言轻笑,龙吟凤舞剑微微一振,剑鞘上的龙凤纹路似活了一般,竟漾出细碎的金光,“我既敢报上名来,便无惧诸位查探。只是师门之事,与今日之争无关,诸位若想寻鸿蒙灵珠,该去查真正藏珠之人,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小丑。”
欧阳风见她油盐不进,怒极反笑,玄铁斧直指赵涵雪:“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慕容云台谋夺灵珠,害我儿枉死,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无论你是谁,若敢护他,我欧阳风便先拿你开刀!”
说罢,他周身真气暴涨,玄铁棍裹挟着风雷之势,朝着赵涵雪当头而下。
棍风猎猎,竟将周遭的空气都压得凝滞,慕容云台见状,急提寒玉箫欲上前相助,却被赵涵雪出言制止。 “慕容叔叔稍安。”
她声音依旧清冷,脚下未动分毫,只手腕轻旋,一道清冽的剑光如匹练般迎上玄铁棍。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彻四野,气浪翻涌,将周围数丈的残垣碎石都掀了起来。
欧阳风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道顺着棍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开裂,玄铁棍险些脱手,整个人更是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赵涵雪收剑而立,剑身轻颤,余音袅袅,她看着面色惨白的欧阳风,语气依旧平淡:“欧阳族长,慕容叔叔是否谋夺灵珠,你我皆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墨轩尊见欧阳风落了下风,枯骨杖一扬,数道黑色气劲如毒蛇般缠向赵涵雪:“多说无益!今日要么交出慕容云台,要么也将你的性命留在这里!”
赵涵雪眸光一冷,龙吟凤舞剑挽出一道剑花,剑光如网,将黑色气劲尽数斩断。
她身形微动,已掠至墨轩尊身前,剑尖堪堪抵在他喉间,寒气逼得墨轩尊周身的鬼火都黯淡了几分。
“我再说最后一次。”赵涵雪的声线冷冽如千年寒潭之水,字字砸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放慕容叔叔离开,此事便一笔勾销。若仍要执迷不悟、以多欺少,那我今日,便替这江湖清理清理你们这些恃强凌弱的宵小之辈!”
“好个狂妄的丫头!此事岂容你说了算!”玄阴教教主李炫怒喝一声,声浪震得周遭残垣上的碎瓦簌簌掉落。
他话音未落,已掣出腰间的天荒万里刀,刀身乌沉沉的,裹着浓郁的玄阴煞气,如一道黑虹直扑赵涵雪,“诸位,今日合力拿下她,鸿蒙灵珠的线索,便唾手可得了!”
话音落,数道身影同时暴起。
无极宗宗主章丘机手持七星盘龙棍,棍身盘旋的龙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棍风呼啸,直取赵涵雪下盘;万魂殿长老唐灭尘枯瘦的手中攥着一串噬魂铃,铃声乍响,阴恻恻的鬼气翻涌,直钻人心脉;天魔门门主焚天祭出炼狱魔枪,枪尖吞吐着赤红焰光,裹挟着焚山煮海之势,朝着赵涵雪的周身要害攻去。
数大宗派的顶尖高手同时发难,气劲交织,竟将慕容府上空的空气都搅得扭曲,一股濒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小心!”慕容云台睚眦欲裂,心头大骇。
他攥紧手中寒玉箫,清寒的真气急涌而出——这姑娘为护他身陷重围,已是天大的恩情,他岂能坐视她殒命于此!
就在他欲上前支援的刹那,赵涵雪手中龙吟凤舞剑旋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将李炫的刀气、章丘机的棍风尽数挡下,同时扬声高喊,声音穿透兵刃交击的锐响,清晰传至慕容云台耳中:“慕容叔叔!快退走!我早已安排好人在府外接应,能护你去往安全之地!这里的事,交给我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