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心里,还真藏着个压了许多年的秘密。
二十年前。
原身的妻子生老三时难产,足足熬了一天一夜,孩子虽是生下来了,却是个没了气息的死胎。
彼时妻子早已疼得昏厥过去,对这噩耗一无所知。
原身红着眼,嘱咐老娘照看虚弱的妻子,又送走稳婆,才用一方粗布裹了那可怜的孩儿,背着竹篓,打算寻个僻静处将孩子埋了。
不想在山里撞见个逃难的妇人,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慌慌张张地逃窜,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
那妇人发髻散乱,衣裙上沾了不少泥污和草屑,瞧着狼狈不堪,可那衣料的纹路、腰间隐约露出的玉佩流苏,却透着一股寻常农家见不到的精致贵气。
原身不过是个乡野村夫,遇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哪敢掺和?当即草草埋了孩子,就准备下山。
可那妇人眼尖,竟跑到原身跟前,要将身上的首饰相赠,求原身收留他们母子二人。
原身自然不愿引火烧身,只得一口回绝。
眼看远处林中传来动静,妇人瞥见旁边的小坟堆,当即跪下哀求:
“这位老乡,请看在孩子的份上,行行好,救一救我苦命的孩儿。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和你的孩子定会得福报的。”
妇人的声音泣血,不等原身反应过来,她就把襁褓硬塞进了原身怀里,又把那些首饰用自己的手帕包了,死死按在他手里。
原身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着怀中昏睡的婴孩,再想想坟里那个连睁眼都没来得及的小儿子,心一软应了下来。
他将孩子放进来时带的背篓里,用干草遮掩好,匆匆下了山。
妇人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又飞快地抹了把泪,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跑去,引着那群凶徒离开了。
所以,老三绍明远并非原身的亲骨肉。
这个秘密,就连已经过世的妻子都不知情。
唯一可能知情的老娘,也是因着当初见过亲孙子出世时的模样,如今人也早已经不在了。
其余人,包括当初那个稳婆,也只当是老三命大,阎王爷不收,谁都没往别的地方想。
原身本没打算瞒一辈子。
毕竟那妇人说了,只是暂时收留,日后定会回来寻孩子。
可一年年过去,春去秋来,后山的青草绿了又黄,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寻这孩子。
日子久了,原身对这孩子的感情愈发深厚,终究是狠不下心送走,他一咬牙,索性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这些年,他自问待绍明远和另外两个儿子没有半分差别,吃的穿的,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
可三房的夫妻俩却不这么想。
自打楚晓然无意中发现原身藏在木箱底下的,那个与农家格格不入的绸缎襁褓,还有半块成色上等的玉佩,便觉出了不对劲。
楚晓然想起便宜丈夫那副与绍家人并不相像的模样,先前只当是随了过世的婆婆。
如今结合着这两样东西,再联想到看过的那些影视剧,反倒觉得两人多半没有血缘关系。
于是她暗中查探,从蛛丝马迹里寻到线索,又找到当年的稳婆,一点点猜出了便宜丈夫的身世有问题,一番追问下,才逼原身说了实话。
在楚晓然看来,这老头虚伪得很。
这人真要有善心,当初为什么不连那妇人一起救了?
不过是贪图妇人身上的财物,又见便宜丈夫是个男娃,盼着日后妇人的夫家来寻,能再得一笔好处。
偏偏算盘落了空,又怕引来当初那些凶人,才不得不把真相捂得严严实实。
楚晓然自认猜透了真相,只觉难怪这绍老头偏疼大房、二房,唯独对他们三房诸多苛责,原来是打从心底就没把老三当成自己儿子。
老三绍明远更是对原心怀恨。
他觉得是原身见死不救,才害了自己的生母,后来又苛待自己。
他想起儿时为了能去私塾读书,跪烂了膝盖,挨了数顿打,才求来一个机会。
而老大、老二却轻轻松松就能入学。
若不是那两人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最后只剩他一人坚持下来,如今怕是也只能在地里刨食。
即便如此,那死老头还是断了他的求学路,逼着他自行谋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酒楼掌柜赏识他的才华,先让他做了账手,打拼五年才成了账房先生,这才有机会继续为科举做准备。
可这一切,他本不必如此辛苦。
自己生母留下的财物,足够养活他了。
是绍家占了他的便宜。
是这个老头见死不救,害了他的生母,又苛待了他这么多年,却从未真正善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