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做得那么大,他有什么特定的本领吗?有的,这个人非常牛的一点是超级能说,他的嘴巴就是一件利器,我和他做动车去北京见人,商务座上这家伙听到旁边有个人打电话谈到山西的某个领导,他就竖起耳朵听,等人家挂了电话他就上去搭讪,然后和那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后来那人在他那个盘子里投了七百多万...七百多万是毛毛雨,你投七千多万进去估计顶多冒个泡,他到底负债多少连当地政府都不敢说,所以这里面的事情特别微妙——但是,我问问你,如果你遇到一个能投这么多钱给你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你有那个能力要到他的电话么?我反正没有,说句僭越的话,我一直觉得自己搭讪的功力还是挺厉害的,但是跟老张比纯粹是小儿科,我也就哄哄姑娘高兴,人家可以哄男人的,这纯粹不是一个级别的功夫——哄男人得比哄女人难一万倍,然后老张就能做到商务座上陌生搭讪让别人给他投钱...唉,我那时候听着他在那里胡侃海聊,就觉得人家那么能折腾真不是白来的,我这辈子都赶不上——其他的不说,就是他聊天中间那种热情和感染力一般人就难望其项背,再加上他的确有很多实打实的资产可以展示,临下车莫名其妙送了别人一部华为那时候最新款的手机(这玩意他的司机包里随时放着十来八部准备送人,那天在老侯家喝酒他还送我一部呢)——华为那时候也跟着小米搞饥饿营销,一部手机出厂的时候一万二,等市场上能买到得一万四千多了,老张就买一堆这玩意送人,当作见面礼——注意细节,他不是先送那个人手机再去搭话,而是聊得特别热火临下车了才把手机送给别人,说这款新机信号好,咱们这些人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容易失联,送别人手机就是为了方便以后多多联系...
如果不谈为人,不谈合作,我是佩服老张的能力的,他那个人吧,你就算是把他如今全部资产归零把他扔到...国内是不太行了,扔到东南亚国家,没几年他就又起来了,百分之百的——第一次的成功总是有特别多的艰难险阻,能维持住这个成功又需要极大的智慧和狠辣,但是只要淌过去不要跌倒,他就把很多规律性的东西把握住了,这样的人你想让他穷都难——而我说的老张的嚣张、老侯的龌龊、徐总的霸凌,本质上都是当他们往上爬的时候遇到鱼头文化,自己吃了这里面的恶心,就把恶心传导给其他人——但凡爬到他们那个位置的都或多或少有点这类你说不清道不明的毛病,有的人处理得好比如叶总或者冀处长,你一般也看不出来,有的人处理不好,就让人看着多少沾点变态了——老张的话也还好,毕竟我和他是老乡,而且我是他的晚辈,他和我来往总是夹着一点的,但是私下里老张是一个非常疯狂的祖宗咒骂者,所有的脏话都留给他最亲近的那些人了。你还记得海东吗?他本来是靠着一点关系给老张开了几年车的,被骂得扛不住撤出来了,让他自己说老张都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给了他很多乱七八糟的好处,但是——
"不信你体验体验,他那个骂人牲口都受不住,不用说人了..."
"反正他又不骂我,关我屁事..."我笑嘻嘻回答海东。
鱼头文化呢,我前面已经说过了我的态度,这玩意就是一种统治工具,你想一起玩你就得有规矩,很多人都深受其害,就造成了有一股毒水从上到下传导的现状——我的话,我是扛不住这股毒汁,所以早早就退出来了,不过哪怕就是我还在那个圈子里面混,我也会把毒水斩断在我这一环,停止它向下传导——负能量的东西还是斩断比较好,如果有能力的话还是让一起做事的人稍微舒服一点,类似我去哄哄小崔这种惠而不费的事,该做就做——哄外人,比如少毛那种人,我当然不干,但是,哄自己人还是必要的,有时候人活在世上也不只是挣点钱那么简单,对有的人来说心顺可能比挣钱还重要,因此上不论如何我不会向下传毒水,要传我也是向上,让上面的人恶心才是真本事——
老张带着少毛过来侯总这里吃饭,一方面是老张在做那个站台,另一方面,你记得我年前的时候接触少毛,他在做一个类似老家推广这样的项目,其实这个时期他就在经营这个,而且在省城一个商务区已经租好了地方,就等着县里面拨款给他装修——这些都是我们在酒桌上趁着老头们聊政治聊经济的时候私下里说的,他说这个我倒来了兴趣,因为谁还不想为老家做点贡献呢?所以就聊起来,说起我现在也经营着几个专柜,也在做这些东西,然后他就向我取经,我在那里还大言不惭地向他传授起经验来...
"我自己做这个事其实是没准备能挣钱的,而且做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销售很寡气——吃百家饭没有那么容易,想让别人买你的东西,形成规模,靠摆摊上货做点简单的广告肯定没用,真正要赚钱还是得走高端市场,搞那些礼盒一类的东西,而这类东西又需要大量的人脉关系,这种高端人群维护起来成本特别高..."
"那确实,你这送一次东西就跟搬家似的,一般人还真玩不起..."
我送老侯东西,可不是想靠他挣钱,只是一种人情往来,你特娘的小看我...我心想。
"像他们这种高端人群,一句话就把你一年的KpI搞定了,我觉得你与其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推广,指望靠零售那三瓜俩枣挣钱,还不如趁早琢磨走健康绿色这种高端路线,做一单算一单这种,起码还..."
我在那里大放厥词,少毛心里笑死了,他把我当一个土鳖看待,而且我的确也就是一个土鳖。我告诉你他后面怎么运作这个项目的:打着政府的名义,打着乡村振兴的名头,去联系一些需要做员工福利的单位或者公司、企业(这里面他最喜欢的还是那种退休的老年人),然后把一堆人拉回我老家去搞那种类似乡村三日游这种线路,然后在旅程中间向别人推销一些当地的健康绿色土特产;这还没完,他那里络绎不绝三天俩头就有这种队伍,然后他就拉一些投资者过来参观,再把这些旅行团做成数字资产卖给别人(如今,信息就是钱);接下来相当重要的一步,其实他也就是指望这个搞钱,那就是把这一套拿过去在银行融资,然后面向各种想做这个生意或者嘴馋想分杯羹的人融资,用搞来的钱把这个链条做得特别繁荣,有时候甚至需要雇演员拉过来激活熙熙攘攘的表象——整个一鱼三吃的花活整下来,搞得所有人都眼花缭乱,有不少人都上了他的当陷了进去,基本上把绝大部分人都忽悠了,然后他反正不缺钱花,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反正肯定不在国内了,这个比人...
你猜猜我有没有上当?那自然也得上的,但是我太穷了,拿不出来多少钱,上当也还在自己承受范围以内,很多人被他搞得倾家荡产,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他的公司,换来一纸股权登记证,每年拿7%到8%的利息,拿得红光满面——一百万很多人还是拿得出来的,投进去每年拿七八万利息,什么都不用干天天打麻将就好了,只要不去打一千以上的锅那就问题不大——我说过了,很多蠢货都是那样,自己跳了坑就一定要把别人也拉进去,很多那时候去他公司投资的人都是前面投进去的人自发性地拉进去的,建国都陷进去好几十万,而他在我们县里已经是手眼通天能拿到第一手信息的人了,他都得上当,你感受一下这个局的强度——7%到8%利息也设计得非常巧妙,再多了没人信,再少了没人投,就是这个数才显得正规,简直把所有人都拿捏得死死的。其实那时候我回去老家玩,去他公司喝茶,看到他公司里负责会计和审计的人是专门从北京雇来的,我就应该起疑了——正儿八经赚钱的事,你记着,以我们山西人的尿性,他第一反应一定是和自己的亲戚朋友一起发,而不是找外人,如果他找了外人,那他就是给你挖坑——我应该可以想到的,但是当时我在动其他脑子,把这个事漏过去了,而且,建国和老张这种人都往里投,我有什么好想的...你猜我当时在动什么脑子?少毛有个秘书极其漂亮,是从省城招聘过来的,他有老婆,那么这个秘书就能研究研究——当时我正在看她的大腿,研究黑丝的纹路,心想如今这个世界属实是扁平化了,小县城里的人比北京的人还会享受呢...
所以,如果你发现一个老板的秘书极其漂亮,那你就要小心了,搞不好他就是专门拿这个秘书乱你初心,让你迷惑——如果是在北京,我不会上这种当的,回了老家戒备心一弱就中招了...人吧,始终那么危险,在哪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