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绿赜的身世,朕本就信不过。今日陆放之事,你的说辞朕会考虑。别以为你交上《长略》便是高枕无忧,试问一本已然泄密的《长略》,对质国的统一之战又有何用处?”
“让那个申绿赜回临淄去,至死不能踏入洛都半步,收起你对申绿赜之情,好好与公主完婚。今日你收拾东西,明日上任廷尉府,而且从今往后你不可再与陆放私下交往。此三件事,你若答应,不论你之前做了什么,朕皆可既往不咎。”
尚疆不自觉咬了咬嘴唇,站起身说道:“臣并没有做什么,世帝何来既往不咎?后两件事臣皆答应,但臣对申绿赜此情不渝,不愿与公主完婚。您曾允诺微臣取消与公主婚约,臣请您悯臣苦处,不要逼臣。”
宁安帝的语气中带着威胁:“你不要逼朕杀你!”
宁安帝话说到此处,尚疆顿觉后背冷汗涔涔。
若在人间没个善终,穹苍帝又因他与申绿赜纠缠不清而不将他领入天庭,一旦落入冥界,进入轮回往生,尚疆与申绿赜怕生生世世无缘。更何况百里南之仇,百里北铭记在心,若百里北从中作梗,尚疆在人间定然凄苦潦倒。
这些且不说,如今天庭百里北势力壮大。虽然古罡之气已成,百里北借古罡之气毁天灭地之机已荡然无存,但焉知百里北不会带天兵天将作乱?如今东华圣君与鸿钧老祖远居碧海苍灵东荒华泽与三十六层天外混沌之境玄清深处,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虽然百里北未必成功,但三界告危,尚疆又岂能坐视不理?
原本尚疆之舒啸宫离穹苍帝的南天门首殿灵霄宝殿很近,形成拱卫中枢之态,如今尚疆身处人间,灵感圣君被天庭冷落,听说甘棠仙又靠拢百里北,天庭局势并不容乐观。若穹苍帝久离天庭,大权旁落,那百里北一旦堵了穹苍帝回去天庭之路,三界便有可能易主,虽然尚疆曾在舒啸宫原主淇腾书中读到借古罡之气,重塑中枢之法,尚疆若落入轮回往生而无法抵达天庭。亦是有心无力,若天庭有变,又为之奈何?
尚疆忧心忡忡,思绪翻飞。
宁安帝见尚疆不仅不表态,反而魂飞天外,勃然大怒。他用手稳拍石桌,喊道:“尚疆,你究竟有没有听朕说话?”
精卫武艺高强,行动迅捷,听见宁安帝发怒,便迅速跟奔至御前,跪下待命。
尚疆回答:“臣听着。”
“听着便好。朕给你十日时间,申绿赜若不回临淄,朕定取你与她项上人头。”宁安帝表态。
尚疆膝行向前,宁安帝截断了他的话头:“此事并无商量,这是朕的命令。尚疆,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她考虑?”
尚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宁安帝吩咐:“先送洛都尹回洛都府衙,明日尚疆便上任廷尉。”
尚疆没有动,宁安帝目光如炬,射向左右精卫:“还不带他走?”
申绿赜待在临淄府衙等着尚疆回来,听到门口动静,忙跑上前去。见尚疆被几位精卫扶下马车时一脸倦怠,她迎上去扶住他:“怎么了?很累吗?”
由于精卫在旁,尚疆抽出自己的手:“没事。”
见精卫离开,绿赜轻轻问道:“伤口很痛?”
此时,主簿翟方正迎上前,眼神中含着关切,尚疆吩咐:“收拾衣服用品,明日与我同去廷尉府上任。”
“那洛都府衙怎么办?”翟方正问。
“宁安帝自有安排,或许会先命黄门侍郎张堂暂领几日。”
翟方正点头,见尚疆由洛都尹升任廷尉并无喜态,不敢道喜,便收拾东西去了。
申绿赜随尚疆走至院中,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已是申时,天已黢黑,尚疆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已让厨房热好了饭,你可是饿了?”绿赜问。
尚疆一点胃口也无,但还是问道:“你吃了吗?”
她摇了摇头,显然她是等着他一起吃晚饭。
“我们一起去吃饭。”尚疆说。
“今日挟持你的那个人,听说是竹国的镇国大将军陆放,他来找你何事?”
“如果陆放是请我去竹国担任国相的,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走过院中小径,尚疆停下来问。
“你怎么看?”申绿赜反问。
“我先问你的,想听听你的看法。”尚疆挺认真。
“自然不去。听说竹国君主沉迷酒色,荒淫无道,陷害忠良,竹国的国相又有什么可稀罕的?”
“只是你的身世万一被世帝知晓,怕对你我都不利。但如果去竹国便不同了,若我投靠竹国,便无此种顾虑。”
“算了吧。常言说,忠臣不侍二主,若你便变节投靠竹国,竹国君主皓那般疑心,也不会信赖你。再说了,投靠谁,不投靠谁,凭的是一腔赤胆,一片丹心,又怎能只在乎自己的得失?”申绿赜坦言。
“竹国君主皓虽然荒淫,但如另立新君,或者又是一番气象。”
“竹主皓正值壮年,根基已稳,另立新君明君又谈何容易?再说,即使立了明君,奸佞当道,成立一个清明的朝廷,又岂能简单?即使建起一个清明的朝廷,但百姓苦楚在身亦在心,又岂能轻易信了这个朝廷?退一万步想,百姓信了这个竹国的朝廷,但这么多年经济凋敝,国库空虚,又拿什么保家卫国,护卫百姓?若让竹国另立明主,这于国于民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我知道,你也不会答应竹国君主皓的。”
“你父亲当年的事,你就真的不在意?”
“在意,我想为父亲平反。但是平反又岂是那么容易?记得父亲在世时曾对我说过,他最在意的是我的幸福,父亲还叮嘱我好好照顾外婆。如今,我总算找到了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父亲也该安心了。”
申绿赜说到此处,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见到她的眼泪滑落脸庞,又想到如今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是自己对两人未来却毫无把握,他对她心怀愧疚。
“也许我不是个好的依靠,其实我没有能力为你父亲平反,也没有能力给你一个人人羡慕的婚礼,得罪的人又多,跟着我,说不定哪天还被人追杀,不如……”
“不如什么?我千里迢迢从临淄赶来洛州找你,你便知道我义无反顾跟着你,你说不如什么?”绿赜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