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荆如风心头!
师妹……救出来了?安全了?
那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巨大的后怕、愧疚、庆幸……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和强行支撑的意志。
“哐当”一声,“青冥”剑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荆如风踉跄着后退两步,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庞,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他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成为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成为了蒯彻手中那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刀!
白无情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地走过来,看着跪地痛哭的荆如风。
又看看挡在田薇身前的盖聂,似乎明白了什么,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田薇惊魂未定地从盖聂身后探出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盖聂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青冥”剑,递还给荆如风。
语气沉重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起来吧。错不在你,在于利用人心的奸邪。随我回去,殿下还在等着。你师妹,也在等你。”
荆如风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盖聂,看着那柄失而复得的剑,又看了看不远处关切田薇和白无情。
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青冥”剑。
荆如风颤抖的手紧紧握住“青冥”剑。
他在盖聂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身形依旧挺拔。
经历了耗尽心神的几天,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愧疚。
“盖聂……”
他声音沙哑,看向盖聂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复杂,“若非你及时赶到……”
盖聂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沉稳:“不必多言。
是殿下洞察先机,料定蒯彻或有后手,命我暗中接应,并全力寻你师妹下落。幸不辱命。”
他这话既是事实,也巧妙地将功劳归于孟安,意在安抚荆如风,并重新确立他对太子的忠诚。
荆如风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望向行辕方向,愧疚之色更浓。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
白无情捂着还在渗血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催促,“赶紧回去让殿下定夺,我还得去找医官包扎呢!这蒯彻老贼,下手真黑!”
田薇也定了定神,走上前来,对着盖聂和荆如风盈盈一礼:“多谢盖聂先生,荆统领……方才,也多亏了你。”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感谢了盖聂的救命之恩,也隐晦地承认了荆如风最后时刻的收手。
一行人不再耽搁,迅速返回太子行辕。
行辕书房内,灯火通明。
孟安端坐于主位,听完盖聂简洁明了的汇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盖聂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盖先生,此次你临机决断,不仅救下田薇,挫败蒯彻阴谋,更寻回荆人妇的师妹,使其迷途知返!”
孟安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如果不是你,说不定这齐地又是一番变化了!”
这番话,自然也是说给一旁垂首而立的荆如风听的。
盖聂躬身一礼,平静回应:“此乃盖聂的分内之事,荆如风是我的挚友!我又如何能不救他呢!”
孟安点了点头,目光这才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神情紧绷的荆如风。
书房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滞。
荆如风感受到太子的目光,“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以头触地。
声音沉痛而沙哑:“罪臣荆如风,受奸人的胁迫,心智动摇,险些酿成大祸,辜负了殿下的信任,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
他双手将“青冥”剑高举过顶,呈递上去,姿态充满了请罪的诚意。
孟安看着跪伏在地的荆如风,没有立刻说话。
书房内静得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片刻后,孟安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荆如风,你可知我当初为什么要赠你这把‘青冥’?”
荆如风头埋得更低:“殿下……赏识罪臣微末之技。”
“也不全对吧。”
孟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孤赏识的,是你剑中的‘破立’之道,是你心中那份未曾完全泯灭的侠义与底线。”
“蒯彻以你至亲相胁,此等手段,卑劣至极。你在最后关头,能守住本心,悬崖勒马,这……很不容易了。”
他的语气渐渐转为严厉:“然而,遇事不报,独自承担,险些落入圈套,此为一错!心智受扰,差点伤及同僚,此为二错!此二错,你认是不认?”
荆如风浑身一颤,伏地应道:“罪臣……认罪!”
“既然认罪,便当受罚。”
孟安点了点头,看着荆如风我说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削去你盐引司护卫统领之职,暂代统领之责,戴罪立功。罚俸一年,以儆效尤。你可服气?”
这惩罚,看似剥夺了职位和俸禄,却保留了实际职责和戴罪立功的机会,明显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荆如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感激之色:“殿下!罪臣……服气!谢殿下不杀之恩!罪臣必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宽宥!”
“起来吧。”
孟安淡淡道,“剑,你拿着。孤赠出的剑,没有收回的道理。希望你记住今日之教训。”
“只希望你在日后行事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若是遇有什么难处,你可以信我,可以信盖聂,而非一人独扛。”
“荆如风……记下殿下的教诲了!”
荆如风重重叩首,这才起身,重新将“青冥”剑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新生。
孟安又看向一旁包扎好伤口、还有些呲牙咧嘴的白无情,语气缓和了些:“无情,此次你也受了伤,辛苦了。回去好生休养,孤会让医官用最好的药。”
白无情虽然平时跳脱,但也知道轻重,忙道:“谢姐夫……呃,谢殿下!小伤,不碍事!”
处理完这突发状况,孟安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只剩下了虞子期和盖聂。
这时候,盖聂突然躬身道:“殿下,盖聂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