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九月下旬,郑芝龙抵达阿丹国(也门)。
他的运气不错,这里是奥斯曼属地,一靠岸就受到欢迎,给他们补充了淡水和蔬菜肉食。
亚丁湾与红海有长度无宽度,他们距离苏伊士还远着呢,此后行船就在奥斯曼沿途官员的注视下了。
前面是奥斯曼的快船开路,岸上还有骑兵,半个月后,接到奥斯曼皇帝的亲笔信,以及皇帝使者亲来,邀请郑芝龙到大马士革,船队可以随便停靠,到亚喀巴、苏伊士、西奈半岛和埃及任何一处都可以。
话是这么说,皇帝使者却有五千人,战马和骆驼一万匹,郑芝龙当然知道什么意思,就坡下驴,在麦加上岸,把一万匹丝绸和三千燧发铳交给使者。
船队当然还有大量货,到苏伊士是为了做生意,但郑芝龙听闻穆拉德苏丹正在亲征,立刻带两千火器兵,脱离船队,跟着士兵到大马士革。
奥斯曼统治了阿拉伯半岛的南边、西边、北边,是类似藩国性质,除了收税的总督,管理依旧是当地人,中间长四千里、宽两千里的黄沙大漠,依旧属于阿拉伯诸部。
阿拉伯人这时候没有统一的苏丹,各部落狗斗不止,对付奥斯曼也很血腥。
统治利益不大,奥斯曼放弃了半岛中间的广大地盘。
但不影响奥斯曼大军通过,现在不过是途径西边一个角,阿拉伯人不会对路过的军队发起进攻。
郑芝龙蒙着头巾,骑着骆驼,与奥斯曼骑兵从阿拉伯部落旁边疾驰而过,对他们这种特殊的关系十分好奇,以后可以玩玩啊。
十一月初,郑芝龙来到大马士革。
这地方正在打仗,穆拉德不去进攻萨菲,竟然带着五万大军在镇压一个小部落叛乱。
郑芝龙不知道近卫将军口中的‘小部落’是个什么概念,一路奔马来到大马士革,竟然是个‘杀威’场景。
郑芝龙哭笑不得,穆拉德你有病吧,玩这手段,天朝是你爷爷。
大马士革的军营在河边,中军在一处高台,所以郑芝龙会经过大约五里的‘杀威’阵。
军营门口两侧的大树和木桩上吊着很多尸体,他们的死法很特别,因为尸体被吊在弓弦上,脖子被切断,随风摇摆之中,会被慢慢枭首,不知道吊了几天,看起来都剩下半截了,颈骨应该不会立刻断。
尸体下一堆黑色的血迹,无数鸟类在徘徊。
郑芝龙撇撇嘴,难怪伊儿汗国灭于黑死病,你们也快了。
但进入军营,郑芝龙瞪眼了。
门口摆着四门超级火炮,长度近三丈,看起来重达万斤,粗三尺,放在一个巨型铁架上,前面的牵引环说明,这个巨兽需要几十匹马才能拉动(胡姆巴巴什炮)。
郑芝龙还到旁边看了看火药室,这玩意大概得200斤火药,威力巨大,一颗石弹轻松摧毁城墙和城门等坚固建筑物,攻城利器啊。
不错,够大。
但不如大明武库的流星炮,那玩意是嘉靖朝打造,炮口有五尺,长三丈,一直到现在都能用。
流星炮更大,一炮出去,五百斤铅弹暴雨,能把两亩地范围内变成一堆碎尸,专为守京而用,上位早想融了,王徵看过,铁质不怎么样,浪费时间。
这时候来了个军官,能说流利的西班牙语,应该是穆拉德听说郑芝龙与翻译交流太费劲,给派来显摆的人。
胡姆巴巴什炮旁边,是黑色索科尔、铁拳头等重型火炮,都不小,比山炮大多了,快赶上福船上的臼炮了。
二百多门火炮后面,是大量波速枪士兵,郑芝龙知道这种火绳枪,它的样子很别扭,枪管是螺旋形,但正因如此,密封很好,气体沿枪管内螺旋线扩散,威力和射程比欧罗巴轻火枪厉害,就是容易坏。
接下来是骑军,骆驼上放着大量小型火炮。
郑芝龙笑了,这玩意叫赞巴拉克,如同佛郎机一样,赞巴拉克是说鸟枪、也是说抬枪、还是说骆驼炮、更是说鹰炮,大小之别(作者语:准噶尔从奥斯曼购买学习的主力火器,清朝的抬枪就是赞巴拉克)
骆驼载重力大、耐力强,适合驮载火炮,双峰骆驼更适合安装赞巴拉克火炮,可以在搭载火炮的情况下骑乘。
郑芝龙还看到一些佛郎机,标准前膛火炮样式的,不管它什么样子,全部安装在一个回旋支架上,可以骑射。
接下来就是精锐的近卫军了,铠甲鲜亮,军刀闪亮,剑盾手、长戟兵、长枪兵,在中军的营地前站着六七千人,中间长长的杀威甬道。
郑芝龙挠挠头,“西姆将军,郑某看过了,奥斯曼很强,可以去觐见陛下了吗?”
接待官西姆微笑,“伯爵阁下,陛下正在审讯罪犯,大明王是陛下妹夫,是太后的女婿,奥斯曼与大明不是盟友,而是一家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郑芝龙闻言直接坐在军营中的一个石头上,大大咧咧道,“没有要求,既然陛下很忙,那就稍等一会。”
托马斯也跟着他呢,不停给他使眼色,示意恭敬一点。
郑芝龙拿水囊喝口水,就像回家似的,毫不在意,兵戈之气如同清风拂面,不堪一击。
把接待官西姆也搞得不知如何安排,不惧怕奥斯曼兵威的人,他这一生还没见过呢,犹豫片刻,采取了一个谨慎的态度,“伯爵阁下,您认为奥斯曼士兵如何?还请您指点。”
“不错啊,很不错,勇猛,个体武力绝对超强,见过骑射弓箭的骑军,没见过骑射火炮的骑军。”
西姆准确捕捉到漏洞,“个体武力?也就是说,伯爵阁下需要看看军阵?”
“不用了,西姆将军看过上位送来的嫁妆吗?”
“当然,火枪很厉害。”
“奥斯曼军阵也许很厉害,与欧罗巴人半斤八两,上位去年在西域,伤亡一千人,杀了罗刹大军,奥斯曼不是有人看到了吗?”
“哈哈哈…”西姆大乐,“大明王的使者韩先生在伊斯坦布尔住了一个月,他认为大明王的精锐火器军与近卫军差不多,罗刹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且当时观战的东方总督是刀枪骑兵,当然会远离火器大军。”
“哦,原来如此,韩大人当然说的更准确,奥斯曼果然是天下第一强国。”郑芝龙淡淡回应一句,丝毫不在意做个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