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楚昊这最后一句指控,不再是惊雷,而是天崩地裂!是末日审判!
永昌帝闻言,如遭五雷轰顶!
整个人瞬间僵直如木雕泥塑,瞳孔骤然放大、涣散,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大脑里一片死寂的白!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凶手——吕慧!”在颅腔内疯狂撞击、轰鸣!
随即,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恐惧、滔天愤怒、被命运戏耍的荒谬感以及被彻底愚弄了十年之久的狂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岩浆,裹挟着毁灭一切的能量,轰然爆发!
他猛地扭过头,颈骨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钉在瘫软如泥的吕慧身上!那眼神,已不再是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从九幽深渊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吞噬了他至亲骨肉的恶魔!是他成氏皇族血海深仇的元凶!
“嗬…嗬嗬…”他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怪异而痛苦的抽气声,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华丽的龙袍下摆,在万众瞩目之下,赫然洇开了一小片深色的、不断扩大的湿痕——这位大夏至尊的帝王,竟被这剥皮拆骨般揭露的骇人真相,吓得当场失禁!
十年!整整十年!他到底在身边豢养了一个何等阴毒、何等恐怖的怪物!
那个初遇时,一身布衣、满眼不甘与隐忍,与他“同病相怜”的丹阳吕氏旁系弃子;
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与他抵足而谈,为三皇兄、四皇兄的“离奇早夭”扼腕叹息,一同猜测幕后黑手,言辞恳切、分析入微的“知己”;
那个在他夺嫡路上“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的“股肱之臣”……
所有过往的信任、依赖、推心置腹,此刻都化作了最辛辣的讽刺和最刻骨的毒药!
原来每一次“共情”,每一次“分析”,都是这恶魔在欣赏自己亲手制造的杰作!在欣赏他这个愚蠢的皇帝如何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对!
最后一丝理智,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猛然间刺破了那滔天的愤怒与恐惧!永昌帝的身体还在颤抖,声音也因极致的情绪而嘶哑变形,但他死死抓住城墙垛口,青筋暴起的手指几乎要抠进砖石里,对着城下嘶吼道:
“昊…昊师所言…弟子…弟子不敢也不该质疑…”他艰难地吞咽着,试图找回一点帝王的体面,但声音里的恐惧和动摇清晰可闻,“但…但弟子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还望昊师解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指向瘫软的吕慧:“三皇兄…和四皇兄…出事之时,弟子尚在稚龄,与这奸贼…素不相识!而他当时…不过是一介布衣寒士,身份卑微如尘!他…他如何能接触到深居宫禁、护卫森严的两位皇兄?若连面都见不到,这奸贼…又如何能向他们下此毒手?!此…此乃悖逆常理!”
原本在楚昊指向他的瞬间,吕慧的灵魂仿佛已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具面如金纸、眼神空洞的躯壳瘫软在地,浸透了绝望的死灰。
他知道,万劫不复就在眼前。他那些尚在襁褓、牙牙学语、甚至未及出世的孩子们……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他们凄厉无助的哭喊在耳边炸响,那声音撕裂了他的神魂,让他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然而,永昌帝这垂死挣扎般的质问,却像黑暗中骤然投入的一线微光!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绝望,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希冀之光,对着永昌帝的方向嘶声力竭地吼叫,唾沫横飞:
“对对对!陛下圣明!陛下明察秋毫啊!”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急迫,“臣纵有泼天大胆,也不敢、更无可能做出那等逆天之事!楚昊!是楚昊!他狼子野心,分明就是在蓄意栽赃构陷于臣!他就是要离间陛下与臣的君臣之义!他要毁我大夏根基!陛下!陛下不可信他啊!”
“你给朕闭嘴——!!!”
永昌帝面对城下楚昊时还能勉强维持一丝“弟子”的恭敬,但此刻面对吕慧这垂死挣扎的狡辩,那积压了十年的信任崩塌转化成的滔天恨意瞬间喷发!他猛地转身,龙袍翻飞,一脚狠狠踹在吕慧的肩膀上,将他踹得翻滚出去!那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被愚弄至深的狂怒与杀意:
“逆贼!奸佞!死到临头还敢咆哮君前,污蔑昊师?!仅此一条大不敬之罪,朕此刻就能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永昌帝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吕慧的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来人!给朕堵上这逆贼的嘴!”
城外,楚昊的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快意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终于步入高潮。他清朗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从容,也带着对永昌帝“愚钝”的最后一丝不耐的嘲弄:
“成殷蠢徒!若非当年弘业帝以情相求,以江山社稷相托,本君断不会收下你这等…冥顽不灵之辈为弟子!”
“本君方才已言明,吕慧这条赵天命的走狗,之所以能被其牢牢掌控,心甘情愿为其驱策,正是因为赵天命手中攥着他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的逆天把柄——那就是他亲手杀害你三皇兄、四皇兄的血债!”
楚昊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利剑,刺穿所有迷雾:
“至于你问,他一介布衣,如何能接触到深宫皇子?”
“蠢货!这还不简单么?!”
“因为抓走你两位皇兄的,根本就不是吕慧!而是赵天命本人!”
这句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永昌帝和所有听闻者的心上!
“彼时赵天命,乃是大乾王朝威震天下的‘无敌战神’!以他的绝世武力,配合其麾下精锐死士,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你南夏防卫并非铁桶的皇宫内苑,掳走两个年幼的皇子,有何难处?!”
楚昊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抽丝剥茧般的清晰:
“赵天命将两位皇子掳至隐秘之处,然后,他将屠刀——交到了吕慧手上!”
“面对凶威滔天、掌控其生死的赵天命,面对那明晃晃的刀锋和两位皇子惊恐的眼神,你问问你身边这条‘忠犬’——”
楚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面无人色的吕慧,“他当时,敢拒绝吗?他有的选吗?!”
“为了活命,这个懦夫,这个卑劣之徒,他只能选择拿起屠刀,当着赵天命的面,亲手斩断了自己的良知,也斩断了你成氏皇族的血脉!”
“而这血淋淋的投名状,就成了赵天命套在他脖子上,勒了他整整十年,让他永世为奴的——绞索!”
死寂!
这一次,是连灵魂都被冻结的绝对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随即,城楼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的“嘶嘶”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条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每一个听到真相的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城楼上方,永昌帝身后那些文武大臣们,脸上的表情已无法用简单的“震骇”来形容。那是混合了极致恐惧、难以置信、恶心反胃以及对人性之恶最深绝望的扭曲!弑杀皇子?!而且是被人胁迫着亲手杀害?!这已非简单的阴谋,这是对伦常的践踏,对皇权的亵渎,是足以让天地同悲、鬼神共泣的滔天罪孽!
老臣莫怀德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身边同样摇摇欲坠的同僚勉强扶住。
其他官员,有的惊恐地连连后退,仿佛要远离吕慧这个散发着不祥与罪恶的源头;
有的指着瘫软在地的吕慧,浑身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有的则看向永昌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有深深的怜悯,有对帝王威严崩塌的叹息,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对王朝气数将尽的恐惧。
皇帝被自己最信任的“师长”欺骗、利用至此,连累至亲骨肉惨死,这江山…还能稳吗?
已被放归、站在角落里的老帅柳长庚,此刻更是老泪纵横。
他仿佛看到弘业帝那英明神武的身影在城头浮现,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失望。
先帝啊!您泉下有知,看到今日之局面,看到五皇子(永昌帝)被奸贼玩弄于股掌,致使江山倾颓、骨肉冤魂难安,您…您如何能瞑目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躯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城内,百姓们虽然无法逐字逐句听清城楼上的对话,但那扩音器传来的“赵天命抓人”、“吕慧亲手杀皇子”、“投名状”、“绞索”等关键词,配合着城楼上皇帝那失魂落魄、失禁的丑态,以及吕慧被踹翻在地、如同死狗的景象,早已将真相拼凑得七七八八!
“老天爷啊!是…是吕相亲手杀的皇子?!”
“被逼的?那也是弑杀皇子啊!天大的罪!”
“赵天命抓的?吕相动的手?…这…这比妖魔还狠毒啊!”
“陛下…陛下被他骗得好惨!认贼作父…不,是认杀兄弟的仇人作父啊!”
“奸佞!国贼!人面兽心的畜生!该下十八层地狱!”
恐惧、愤怒、对皇权的彻底动摇、对真相带来的强烈恶心感…各种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疯狂滋生、爆炸!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种山呼海啸般的、颠覆性的沸腾与狂乱之中!无数人挥舞着手臂,面容扭曲,声嘶力竭:
“杀了他——!!!”
“杀了这个猪狗不如的奸贼——!!!”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杀!杀!!杀——!!!”
怒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民意洪流,冲击着古老的城墙,也冲击着城楼上每一个人的心神!
永昌帝更不用说了。
楚昊那抽丝剥茧、逻辑严密的解释,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仅看吕慧此刻那呆滞、绝望、连最后一丝狡辩力气都失去的神情,就知道——楚昊所言,字字如刀,剜心刺骨,皆是血淋淋的事实!
原来,当年害死两位皇兄的元凶,一个是早已伏诛的赵天命,另一个,就是眼前这条他养了十年、信了十年的毒蛇!
原来,害得他整个少年时期都在装病、在恐惧中度过的罪魁祸首,竟然一直就潜伏在他身边,披着“师长”、“挚友”的羊皮,冷眼旁观着他的恐惧,享受着他的信任!
这一刻,除了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一股深入骨髓、冰寒刺骨的后怕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发冷,牙齿咯咯作响。
十年朝夕相对,他竟是与这样一个恶魔同眠共食!
他竟将身家性命、江山社稷托付于这样一双沾满至亲鲜血的手!
这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吕!慧!”永昌帝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嘶哑、尖利,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疯狂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沫,“你这…人面兽心、欺君罔上、弑杀皇嗣的…千古奸贼!!”
他猛地踏前一步,龙靴狠狠踩在吕慧无力摊开的手掌上,用力碾轧!
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被淹没在沸腾的民意中,但吕慧那一声非人的惨嚎却清晰可闻。
“如今!昊师明察秋毫,洞悉你所有罪孽!铁证如山!你…你这奸贼,还有何话可说?!!”
吕慧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在永昌帝脚下徒劳地抽搐着。剧痛让他短暂地回魂,但眼中只剩下空洞和麻木。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勾结赵天命?认了。
亲手杀害皇子?认了。
欺骗皇帝十年?认了。
桩桩件件,哪一条不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哪一条不是该挫骨扬灰的恶行?
辩解?求饶?在这如山铁证和滔天民愤面前,显得何其可笑,何其苍白!
罢了…死吧…
唯有想到那几个懵懂无知、甚至未曾谋面的稚子时,那死灰般的眼底,才掠过一丝锥心刺骨的痛楚和绝望的不甘…他们…何其无辜…
永昌帝看着脚下如同烂泥、连哀嚎都发不出的吕慧,心中那暴虐的杀意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浇了滚油般更加炽盛!
他需要宣泄!
需要让这奸贼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需要向城下的楚昊、向沸腾的万民、向死去的皇兄和父皇…证明他并非彻底的昏聩无能!
这一刻,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楚昊曾经的手段——冷酷、决绝、斩草除根!
他猛地挺直了腰背,试图找回帝王的威严,尽管龙袍下摆的湿痕依旧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和疯狂的味道,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扫过下方如同怒海狂涛般的百姓,最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他登基以来最为冷酷、也最为歇斯底里的一道圣旨:
“传——朕——旨——意!”
声音通过扩音器,隆隆回荡在死寂的城楼与沸腾的京城上空,压下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森然寒意:
“逆贼吕慧!欺君罔上!通敌叛国!弑杀皇嗣!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实乃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着!将其所有家人——父母妻妾、子女仆从、三族之内,无论男女!无论老幼!”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血淋淋的残酷:
“给朕——”
“全部拿下!”
“即刻——”
“推——下——城——楼——”
“摔——死——!!!”
最后四个字,如同四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空气瞬间凝固,连沸腾的民怨都仿佛被这极致的酷刑震慑得停滞了一瞬!
推下城楼!摔死!
不分老幼!无论妇孺!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以最惨烈、最公开的方式,活活摔成肉泥!
这已非简单的处决,这是君王盛怒之下最原始、最血腥的报复!是帝王之怒,伏尸百步,流血漂橹的残酷具现!
城楼上下,一片死寂。
永昌帝那粗重、疯狂的喘息声,以及吕慧在听到“无论老幼”、“推下城楼摔死”时,发出的那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绝望到极致的、不成人调的哀嚎,在风中凄厉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