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婷心里头冷笑一声,她那双眼睛,早就看透了这些所谓的“忧虑”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不就是怕那些他们捂不住的真相,被人抖搂出来嘛!
她平静地抬起头,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目光,没有丝毫攻击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真正的风险,”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打磨过的玉石,清脆而有力,“不是数据在谁手里,而是真相在哪儿睡觉。”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给那些还在琢磨她话里意思的人一点时间,“我们现在做的,不是授权记忆,是唤醒登记。”
这话一出,刚才还嗡嗡作响的会议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授权记忆?
唤醒登记?
这两个词,就像是两记温柔的重锤,直接敲在了那些习惯了“管制”和“屏蔽”的脑袋上。
他们习惯了告诉别人什么是“合法记忆”,却从来没想过,记忆本身,它是有“公民权”的!
会议散了之后,王雅婷没有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她只是径直走到常委传阅文件的架子旁,然后,将一份《公民记忆权司法保障建议稿》轻轻地放了进去。
那份建议稿,首页上,赫然引用着张德海那句振聋发聩的话:“制度里一直留着门,只是没人敢推。”
我当时看着她那背影,心想,这姑娘,不声不响地就把刀子插进了最要害的地方。
她不是在寻求妥协,她是在推那扇门,用法律的名义,用公民的权利,去敲响那扇被尘封已久的、通往真相的大门。
而周影呢?
这个总是站在幕后,却又掌控全局的男人,当他得知规划院竟然采纳了林婉贞那个带着“私货”的方案时,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连一丝微笑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身后像星河般铺开,映照在他深邃的眼底。
他没有庆祝。因为在他看来,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他亲自前往养老院,拜访陈国栋。
陈国栋,那个曾经的市电力调度中心主任,如今已是满头银发,坐在轮椅上,靠着窗户晒太阳。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无数个曾经被掩盖的秘密。
两人无言对坐良久。
空气里,只有老式收音机里传来沙沙的杂音,像是时光在耳边低语。
最后,周影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生锈的铜铃,那铜铃看上去普普通通,上面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像是被时光磨平了棱角。
他轻轻地,把它放在桌上。
“hxc09节点重启,”周影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儿夜色的沙哑,却又坚定得让人心头一震,“这次不用躲了。”
陈国栋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曾经精明如今却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他颤巍巍地伸出手,从他那用了几十年的老式收音机底部,抽出一根细细的、已经氧化得有些发黑的铜线。
那铜线看上去就像是垃圾堆里随手捡来的,可在陈国栋手里,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他将铜线的另一端,接入了那枚生锈铜铃的一个接口。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
全市三百二十七个路灯箱体内的LEd屏,在同一时间,同步闪烁了三秒。
那闪烁,没有文字,没有图像,只是一瞬间的光亮,却又在下一秒回归了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监控系统,却忠实地记录下了一次无法溯源的脉冲信号——就像是,沉睡了太久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跳动频率。
陈国栋把手从铜铃上收回,那动作,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释然。
周影看着窗外,城市的夜幕依然深沉,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沉的预示:
“清明之后,第四十九夜……”啊哈,清明过后那第四十九夜,空气里头都带着股子潮湿和隐秘的期待。
你说,“城市记忆工程”的竣工仪式,按理说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吧?
结果呢,嘿,低调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要不是官方发了新闻稿,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
市长大人站在那简陋的讲台上,一张嘴就是官样文章,说什么“尊重每一块砖的记忆”。
我当时听着都想笑,这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好像这些砖头,过去几十年都是自己没长脑子,非得等他们来“尊重”才算活过来。
台下呢,也是安静得有点儿吓人,没一个人鼓掌。
就跟说好了一样,大家伙儿心照不宣地,把那份沉默当成了最好的回应。
可就在这片沉寂里,赵承志那小子,却悄无声息地蹲在了井口边上。
他手里那小小的手电筒,光束细得可怜,却精准地照亮了井壁上那道经年累月的裂缝。
我跟你说,那裂缝里头,“李达成”三个字,本来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发白,可被他这么一照,反倒跟雕刻上去似的,更清晰,更刻骨铭心了。
这哪儿是名字啊,分明是时间刻下的伤疤,现在终于敢露出来透透气了。
而就在不远处,那个刚到他妈妈腰高的小学生,指着那块新架设的玻璃屏,好奇地问:“妈妈,他是英雄吗?”这小家伙的眼睛,干净得像刚洗过的天空,没被那些弯弯绕绕的历史给污染过。
他妈妈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脸上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摇了摇头:“他啊,他是被人忘了很久的人。”可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那孩子的手轻轻一触,屏幕上,一行崭新的字迹,就像水波纹一样,缓缓地、坚定地浮现出来——“但他记得自己是谁。”那一刻,我真觉得,这孩子触动的不是屏幕,而是整个城市的脉搏。
那些被“官方”遗忘的,不都被“民间”一点一滴地,给重新缝补回来了吗?
至于市政大楼十二楼,张德海那老头儿,估计是忙完了一天的“斗智斗勇”,一声不吭地关了办公室的灯,那走廊啊,瞬间就陷进了一种深不见底的黑。
只有尽头,一盏应急灯跟闹鬼似的,忽明忽暗,把墙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那行粉笔字,照得影影绰绰:“名字没腿,走得比谁都远。”他抬头,眯着眼看了那行字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就那么慢悠悠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城市夜幕如墨,霓虹的残影在玻璃幕墙上扭曲、拉长,仿佛这座城市本身,也在无声地变形。
上一个政治回合的胜利,让“智慧城市改造”的官方说辞变得冠冕堂皇,却也让那些暗藏的对弈者,将棋局推向了更深层次——他们不再满足于明面上的对抗,而是试图从根源上,定义何为“记忆”,谁的记忆才算“合法”。
林婉贞,那个眼中总是燃着不服输倔劲儿的民间档案整理员,连续三个昼夜,工作室里弥漫的咖啡因和旧纸张的霉味,混杂着一股焦灼的电子气息。
在“补遗录”分布式存储网络的后台,她发现了一股异常的流量,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无声无息地闯入了记忆的深海。
连续三日,加密请求像潮水般涌来,目标直指那三百零七位见证人的生物特征绑定记录。
这不是简单的信息窃取,这分明是想从根子上,瓦解“补遗录”的公信力,将那些血泪铸就的真实,扭曲成一堆无源的数字符号。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如飞,屏幕上的代码流淌着冰冷的逻辑,却也带着她心头那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林婉贞一路追查,最终,那些Ip地址指向了一个让她既感到意料之中,又心生警惕的地方——市大数据局下属的“城市安全仿真实验室”。
多么冠冕堂皇的名字,却包裹着如此龌龊的勾当。
他们所谓的“仿真”,不过是想模拟记忆的消亡,或者,是模拟记忆被他们“重构”的过程。
林婉贞没有选择直接阻断。
那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让那些藏匿在幕后的手脚,更快地缩回黑暗。
她的眼神像x光一样,穿透屏幕,看清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阻断是下策,借力打力才是王道。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点,将部分非核心数据开放了读取权限。
这就像是,故意敞开了一条看似安全的小径,引诱猎物深入。
但在这条小径的每一条访问路径中,她都精巧地植入了一个微型时间戳标记。
一旦对方在他们的“仿真实验室”中进行批量分析,系统便会自动生成一个带溯源水印的副本,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反向流入五个不同的委办局内部通报系统。
“看看谁的刀子更锋利,”林婉贞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不仅仅是数据反制,更是一次无声的宣战——你们想偷走历史,那就等着被历史反噬吧。
与此同时,周影,这个总是将自己藏匿在幕后,却又洞悉全局的男人,得知了数据被试探的消息。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轻敲着桌面,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却凝聚着常人难以察觉的锋芒。
他没有被表象迷惑,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