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打趣道:“跟领导出游就是这点不好,时时刻刻想着百姓,忽略了诗和远方。”
张蔷白了她一眼,向掌柜道了谢,转身出门,接过法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对她道:“走吧,这就带你去看诗和远方。”
自第二日开始,一行人改住客栈,客栈的陈设,虽然没有驿站的天子一号院那样富丽堂皇,却设计得简洁大方,该有的家具一样不少,最主要的是有暖气、独立卫生间和抽水马桶,十二个时辰的热水。
打前站的锦衣卫们相当给力,每次都能订到客栈里最上等的院子,有舜华付钱,张蔷也不觉得贵了。
按规定,官员住驿站,只能带一个长随,多的人还要自己付钱,张蔷在良乡驿,就多付了五两多银子。
如今住客栈,全都由舜华买单,张蔷还省了这笔开支,乐得她整日里笑咪咪地,骑在马上跑得飞快。
第五日到了涿州,张泉来问她:“夫人,要不要回张家村看看?”
张蔷想了想,拒绝了:“咱们本来就是微服出来的,这一回乡,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传到朝堂上,那帮大臣该急了。”
过了涿州,官道两边的田野更加荒凉,五年大旱,早已榨干了这片土地的最后一点生机,只留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绝望的田野,要不是偶尔能看到远处村子里升起的炊烟,真有种千里无鸡鸣的感觉。
张蔷心情沉重,不想说话,导致她身后的人们,谁都不敢吱声,只有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嗒嗒声。
快到午时,队伍来到一处亭子边,按脚程,这处亭子是供客人歇脚打尖的地方,此时亭子里挤满了赶路的人,装货的大小车辆,排了有两里多长。
徐元祉上前打听情况,回来报告说:“有巡检司的巡丁在前边拦路,说是前边山坡那里,因为修铁路,正在炸石头,要等放完炮,确认安全后,才允许放行。”
自从兵仗局研制出了黄色炸药,工部的矿山开矿,再也不需要石匠用錾子一锤子一锤子地敲,而是选好方位,用炸药直接炸开,再用人工清理,速度快了几十倍。
如今在铁路工地上也用上雷管,速度应该比满清修平汉铁路快吧?
“就地休息,”张蔷下令,“用午餐,饮马!”
说完,翻身下马,和舜华钻进了马车里,她们在马车里休息和用餐。
车里,姜柔点燃红泥小火炉里的银丝碳,坐上水壶,烧水泡茶。路上简陋,二人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就算午饭。
“别皱眉头了,”舜华知道她还在回想沿途看到的景色,安慰她道,“抬头纹出来了,待会儿放完炮,咱们去铁路工地上看看,”
张蔷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老袁,俺尽力了,至少路边没看到冻死骨……”
“谁说不是呢?”舜华对着她举了举茶杯,“换任何人来,没有比你做得更好的了。”
“你就吹吧,”张蔷也举起杯子,正要喝,前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车窗外的马儿,吓得希律律地叫起来,张蔷忙移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只见护卫和车夫们死死拉着马缰绳,抚摸马脖子安慰它们。
前边的大路上却乱了起来,有客商的骡马受惊,开始不受控制,身上套着车绳的,在原地不停地蹦跳,车上的货物重心不稳,有的掉了下来,有的整车倾覆。
身上没有套车的骡马,开始在大路上乱窜,不是踩到了人,就是带倒了车,大路上顿时乱起,人喊马嘶地好不热闹。
有两匹疯马,沿着官道往后边冲来,后边还跟着十几个人,一边大叫着“闪开闪开”,一边追着马屁股跑来。
“保护夫人!”张泉吓得声音都变了,却站在马车边不肯退让。
徐元祉和王子义,第一时间跳起来横在车前,王子义将张泉推开:“公公去护卫们身后,这里站不开……”
还好马车是停在路边的,张蔷和舜华准备跳车,避到官道旁边的山坡上去,被法容阻止:“前方还在放炮,恐有落古砸下来,不可下车……”
说话间,两匹受惊的马儿已经近前,早有七八名护卫护在车前,待马儿经过时,发一声喊,八只拳头齐齐挥出,爆发出千钧之力,重重地击打在马儿脖子上,轰得那马儿原地飞起,直接撞倒了旁边的另一匹马,两匹马一齐倒在地上,一匹在哀鸣,另一匹直接没了声音。
后面追马的十几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连忙去看地上的马儿。
“脖子断了……”一人沮丧地说,“颈骨寸寸断裂……”
又有人说:“这一匹跌断了腿,不知道还接不接得上……”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上前交涉道:“请你们的管事上前说话。”
徐元祉拨开护卫,上前问道:“何事?”
那管事说:“你们的护卫打死了我们的马,另一匹也受伤不能用了,你们得赔我们。”
徐元祉亮出锦衣卫的腰牌:“你要庆幸,你们的疯马没有伤害到我们的人,否则,拿你九族性命也赔不起,抬上你的死马快走!”
那管事看见腰牌上的“锦衣卫”三个字,顿时气馁,知道惹不起,连死马也不要了,招呼着众人就要走。
“把你的死马抬走,”徐元祉说,“挡了道了。”
众人只好抬的抬,拉的拉,将两匹马弄走了。
“哈哈哈,这小子好霸气,俺喜欢!”舜华在车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定国公家的世子。”
张蔷说:“你要是喜欢,把你家的灵惠嫁给他吧,在京里也能给瑾儿做个伴。”
“惠姐儿还没开窍呢,她那打打杀杀的性子,怎么做得来世家夫人?”舜华撩开窗帘,看徐元祉在那里处理死马事件,开心地说,“不过这小子,俺是真喜欢。”
过了半个时辰,前边响起哨声,有巡丁拿着喇叭高喊:“放炮完毕,放开官道,开始通行!”
张泉早已整顿好队伍,护卫们齐刷刷地跨上马,将张蔷和舜华的两驾马车护在中间,继续前进。
张蔷掏出怀表看了看,正是午时,工地上的民工用餐时间,她对法容道:“告诉张泉,去铁路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