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星打着哈哈:“准备什么?”
甘昼月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别装傻。”
哦被发现~
裴望星脸上的装傻充愣收了起来,苦恼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么?”
这里的污染源最阴毒的地方,
就在于它在逼着天选者变得“残缺”。
虽然副本结束后能恢复如初,但现在哪怕残了一根手指,都可能影响到之后的通告。
时厘和春奈都是毫无准备地被紫色污染,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冤家,必须提前做好筹谋才行。
如果可以,当然是尽量选择无必要的部位了。
她们是主唱line,嗓子绝对不能出问题。
后面还有高强度的舞台表演,腿也不能瘸。
怪谈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如自己当家做主。
甘昼月现在很担心自家忙内,视力受损在怪谈副本里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要是裴望星还在这里嬉皮笑脸。
那她就只能替天行道了:)
就在两人盘算时,一道柔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客人,你们要办理入住吗?”
这声音……
是张宥美回来了!
张宥美就站在她们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摆出标准的服务仪态,但上半身微微前倾,脑袋几乎就要搁在两人中间。
!!!
甘昼月和裴望星心里警铃大作。
她们刚才的对话,不知道被这女人听去了多少,而她们竟然毫无察觉!
两人飞快地回忆刚才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前台处的空气仿佛凝固。
甘昼月努力挤出微笑:“可我们身上没钱。”
好在张宥美没发现什么,许是刚做成一单业绩心情很好,依旧保持微笑:“那真是太遗憾了。”
那副假惺惺的姿态,看得甘昼月那叫一个不爽,藏在身后的手往旁边一揪。
走你~
“哎哟!”裴望星疼得差点蹦起来。
她瞪了眼甘昼月,在张宥美看过来时,立马捂住自己的手痛苦道:“我的手好像受伤了。”
张宥美也不愧金牌中介,不放过任何一个拉业绩的机会,这话瞬间将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严不严重?让我瞧瞧!”
如果不是看清楚了它的真面目,她们或许还真会被这关切的模样骗过去。
裴望星配合地掏出手,只见她食指的指甲不知何时掰断了,正在往外渗血。
“怎么办?我的手好像开始发麻了……会不会伤到神经了啊?要不要打破伤风啊!”
张宥美蹲下来仔细检查裴望星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渗血的地方,像是在确认什么。
而后走到柜台后取出一个药箱。
裴望星呼天抢地喊疼,甘昼月瞥见它拿出药箱的时候,因为动作太急切,不小心带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深棕色本子,掉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甘昼月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半步,将日记本踩在脚下,趁对方注意力完全在裴望星身上时,猛地弯腰指尖一勾捡起塞到衣服里。
紧接着假装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摸出一张【低级创可贴】:“我这儿有创可贴!快贴上!”
甘昼月可不敢让她上手,搞不好到时候微瑕变大瑕,抢先一步给裴望星贴上。
裴望星活动了一下手指,惊喜道:
“欸?我好像有知觉了!不麻了,我好了!”
抱着药箱全程插不上手的张宥美:“?”
快到嘴边的鸭子飞了,眼神透着一股幽怨。
两人匆匆道了句谢后离开太平酒店。
暴走几百米,确认身后没人跟来,甘昼月才从身上掏出了那本深棕色的日记本。
“得手了。”
她掂了掂本子,还真是意外收获。
反正都决定去【桥】的那边,先干一票再说。
“快翻开瞧瞧。”裴望星等不及要看看她不惜牺牲一块指甲盖换来的线索。
甘昼月翻开日记本。
这上面是同一种娟秀的字迹。
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张宥美的日记。
日记里的张宥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镇做题家,她从偏远地区一路拼杀出来,又在最残酷的高考环节卷过了汉城本地学生。
大学选的还是以精英为主的法学,即使是放在汉城,也算得上是相当优秀了。
日记前半段写的是她初入社会找工作。
每天投出几十份简历,参加了一场又一场面试,又和多少人竞争同一个岗位。
她这样的名校生,一心想要留在汉城经济圈。
可汉城就这么大,优质的岗位就那么多,大家为了极少数大公司的名额挤破了头。
一次次的投递失利,蹉跎了大半年。
张宥美从一开始的满腔抱负,到渐渐降低标准向其他普通企业投去简历,但依然失败了。
日记里,她写道:
【又是被拒绝的一天……我明明有学历,有能力,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它们都要有经验的人,可连实习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要去哪里攒够经验?!
为什么还要延长退休工龄?那些该死的老年人不愿意退休,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
……
我不敢相信,我的同学们,竟然有人进厂拧螺丝,在网络上当擦边主播!
真是可笑啊……偏偏出生在最坏时代,而那些该死的专家却嘲讽我们脱不下长衫!
这个国家被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操纵着!】
不甘,愤懑,让这本笔记渐渐被戾气填满。
从日记里能够看出。
张宥美入职的第一家公司,就是这家互助会。
屡屡失利后,这个岗位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帮扶弱势群体也算是有意义的事业。
长久的郁结后,张宥美本来以为自己终于能大展拳脚,干出一番成绩。
很快,她就按照甲方和公司的要求,联系上了符合条件的身障人士。
她带那些怀着忐忑和对未来仍有憧憬的人上岛,告诉他们:“这是社会企业招工,所以对残障人士没有歧视,不仅按时支付工资,还提供住宿。”
起初,她对岛上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甚至在联系不上那些劳工时,也单纯地以为是这里的工作太充实,没有在意。
随着经手的业务越来越多,她从老员工口中得知的公司状况也越来越详尽。
这根本不是什么帮扶机构。
而是做着人口拐骗和贩卖的勾当!
可是怎么办呢?
她已经骗了那么多人。
她欺骗了那些即使身体缺陷,却依然想要努力工作改善生活的人。
那些从出生起,就生长在盐碱地里的人。
她……没有回头路了。
一旦东窗事发,她会进监狱,会被母校的同学老师,远在家乡的父母知道……
她没有选择。
至少、至少这份工作的薪水很可观。
在就业压力已经让人喘不过气的当下,一个人头就能分到三十多万韩元,比那些起早贪黑拧螺丝的工作轻松多了,表面上……也体面多了。
她只能给自己疯狂洗脑,多赚点钱,等攒够了就金盆洗手,移民到国外重新开始。
她就这么一次次说服自己,将一个又一个无辜者骗上岛,亲手推入地狱。
欲望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的业绩越来越好,她成为了金牌中介。
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赚够了就收手,变成了麻木无止尽的掠夺。
她发现自己……好像和这座岛绑在了一起。
她喝这里的水,赚这里的钱,沾这里的血。
再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日记的最后几页,她写道:
【我没错。
错的从来不是我。
我最开始只是想找个工作。
我没错。
我没错……
我没错!!!!
满篇的字迹扭曲,变成了鬼画符般的宣泄。
“她们在那里!”
一声尖利的尖叫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