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裴望星打了个哆嗦,这行字上的怨气太深了。
在这句刻字的旁边,挂满了游客留下的五颜六色的爱情锁,便签上写着祝愿和希冀的话。
“爱你到世界尽头”
“某年某月某日,朴敏儿和黄恩柱”
“在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见证我们的爱”
越往前走,这样的锁越多。
这些串联起来的锁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这座大桥很长,目测有上千米,两旁是漆成紫色的木栏,蜿蜒连接着几座观光岛屿。
碧海、蓝天,点缀其间的紫色海平线。
等海面上的雾散去,远处的岛屿也露了出来。
放眼望去,一片低矮的房屋,和淅沥岛的建筑大差不差,大概这片海域的岛都长得差不多。
而区别最大的是,她们在淅沥岛上见不到一点紫色,这里却被紫色占据了大半。
所有屋顶都被漆成了紫色,道路两边还特地划出一片田野,种满了薰衣草和桔梗。
深深浅浅的紫色静默地簇拥在一起,恍如童话里的梦境,浪漫得不像话。
……才怪啊!
她俩都快对紫色有心理阴影了。
紫色在她们心里已经和不祥禁忌挂钩。
看到这么大片紫色,心跳下意识地漏了几拍。
要不是注意到不远处路牌边站在那疑似队友的身影,她们当场就交闪现了。
另一边,时厘余光瞥见了僵在桥上的俩人。
不一会儿,对面的小地才响了起来。
【麻利的过来呗,就差你俩录下一part了。】
小地才儿童手表是国运战场出品,除非自己抽风,否则绝不可能被诡异入侵。
裴甘二人这才放下戒备走过去。
走得近了才看清,这座岛简直是紫色狂热者的天堂,就连路边的栏杆都印着【I purple you】的欢迎语,怪不得会找艺人来宣传。
刚走到近前,还没等开口,春奈先一步伸手摸上了甘昼月的脸:“尔康!我看不见你的脸,我看不见你的眼睛,我看不见我们梦想中的世外桃源,我看不见我们的幽幽谷了!”
裴望星&甘昼月:“……”
不容易,为了整这个活憋了很久了吧。
不过…春奈竟然没有摸到空气?
裴望星顾不得还被揉搓的脸:“你看得见?”
春奈的【鉴定学】和天赋都离不开眼睛,诡异偏从她的视力下手,其心可诛。
忙内嘿嘿一笑,使坏地又掐了掐她的脸蛋,趁着挨打之前缩到了时厘身后。
“不妨事,我反应快,视力虽然受影响,不是完全致盲,还是能朦朦胧胧看到一些的。
而且我发现,我的天赋居然还能使用……它靠的不完全是眼睛,而是我的感知!”
反而因视力缺损,她的感知比之前更敏锐了。
“我也是。”甘昼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她离爆炸点较近的那侧耳朵稍微严重些,另一侧程度更轻,现在是侧着脸听她们说话。
几人互相打量起彼此的伤。
见状,时厘把袖子下的右手也露了出来。
那根食指已经完全呈紫绀色,比其他几根手指微微干枯,组织已经坏死了。
看完成员的情况,裴望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脚上的疼,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等会儿,我先喷个止痛喷雾。”
要不是有道具,她才不舍得下狠手。挨子弹是一瞬间的疼,这可是要扛一整个副本的!
每个人都负伤了,都不白来。
时厘盘着自己坏死的手指,“这里是紫岛。”
如果她没猜错,这里才是修建好的观光岛屿。
在其他成员还没过桥的时候,时厘被困在一具全然陌生的身体里做苦工。
紫色污染相当于撕名牌,她和春奈是第一局就被oUt的玩家,即使来到后台小黑屋,也没有发言的机会,能不能复活全靠队友那边持续发力。
如果队友在被撕掉名牌前没能找出真相……她们四个很可能要在这里干一辈子苦力了。
在甘昼月和裴望星过来之前,她已经脱离小黑屋和春奈交流过彼此的情况。
“入侵我的是一团紫色残念。”时厘言简意赅。
她那边是个轻微智力障碍的中年人,记忆里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大姜。
他的智力能够正常读写,小学时成绩甚至是年级里的中等水平,直到被陌生人用一颗糖拐卖到这座海岛上,一困就是四十多年。
在这期间,他和其他盐工一样,被圈养在盐田里,每天凌晨四点起来工作,寒冬里没有厚衣服和手套,盐田主从来没有给他配备防护措施。
他的手和脚趾甲被盐卤腐蚀掉,牙齿也掉了。
没有工资,没有自由。
一言不合就会遭到毒打凌虐。
但他只能忍,只能接着干,岛上的规矩就是这样,那些年老生病干不动活的盐工,要么被丢出去,再狠一点直接抛尸滩涂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奴役他的盐田主老了,就由他的儿子继续。
直到某天,他黑暗的日子终于迎来了转机。
他和岛上的其他工人被解救了出去。
他联合其他工人提起上诉,教他们怎么说出自己的遭遇,怎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要回本该属于自己这几年、十几年的薪水。
当时的媒体都报道了,让他们看到一丝希望。
他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然而,还是败诉了。
那些绑架掳走他们的人,最终只被按照违反劳动法判罚,不算凌虐囚禁,也不算人口贩卖。
高丽没有针对人口贩卖和剥削的法律。
没有一名警察受到处分,当地政府拒不承担任何责任,还反过来要求他们承担所有律师费。
他拿着判决书,站在法庭外面,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眼巴巴望着他的其他工友解释。
他看到新闻里,当地的警察局长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在盐场工作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人,就算放出去也无家可归。
盐场为他们提供了工作和住所食物,他们应该为现在的生活感到知足。”
这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们的心里。
更讽刺的是,后来真的有许多人主动地回到了小岛上的盐场,包括大姜。
政府没有安置他们,没有解决问题根源。
十数年被困在一方盐田里,他们已经和外界脱节,的确如局长所说……无家可归了。
再次回到那个让他痛苦又熟悉的地方。
大姜想。
至少这里有一方容身之所。
他不再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期待。
他知道自己会困在这里,直到死去的那天。
……
五次。
这样的事件足足曝光了五次。
然后呢?
这样的地方,如今却想要洗白负面名声,全力打造成观光景区,以紫色作为宣传点。
时厘看着铺天盖地的紫色,一时间觉得荒谬。
她不确定,当地政府知不知道。
紫色,是国际上用于标识残疾的颜色。
全球的残障人士明明占世界人口的15%。
却好像……太没有存在感了。
是人们眼里的盲区,是不被看见的透明人,也是数十年里高丽各地档案里标记的【失踪人口】。
哪怕有朝一日出现在人前,也依然不被重视。
以至于她们在这个行程里,也几乎没有见到过它们,只有紫色在所有人的默许里无声地蔓延……
他们就像岛上这抹孤独的紫色,被随意涂抹点缀各处,却无法抹去这里的腐朽破败。
只会让更多朽烂的地方,被对比得愈发刺眼。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这里徘徊不散的残念化为怨气,最终以紫色为载体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