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地看见陈志那张小白脸消失在黑暗中。
惊慌、恐惧、绝望。
他的一只手下意识伸向我，可嘴上却喊着让我们不要来。
妈的，老子偏来！
“陈志！诶乌眼儿！”
我纵身向下一跃，将光头的呼喊甩在脑后。
“咔嚓”一声，我向下坠了两三米后攀住了一节踏棍，这踏棍被我踩得咯吱作响，几乎断裂。
紧接着我再次向下跃去，胳膊拽得生疼。
“陈志！回话！”
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向下爬了多深，头顶的光线影影绰绰，井口人头攒动，他们估计急得够呛，一群人嚷嚷着拿这个找那个。
但我没心思跟他们交代什么了，晚一秒陈志就多一分危险。
“陈志！”
我再次放声大喊，这一声就像洪钟，在井道里反复回响。
“啊……”
一声痛呼从脚下的黑暗中传来，我来不及多想，飞速向下攀爬。
可惜现在日头不正，阳光打不到井底，我只能在黑暗中盲目摸索。
当眼睛失去作用，其他感官自然而然地敏感起来了。
很快我就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白玉兰洗衣液的香气。
“有鬼抓我的脚啊乌眼儿哥！搞快跑！你搞快跑！”
陈志终于再次出声了，听起来非常吃力，就在下面不远处，我计算着距离弯腰一摸，果然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这只手死命地抠在踏棍上，绷得紧紧的。
“啊！有鬼摸我的手！”
陈志再次惊叫，而我却松了一口气，总算手还连在他胳膊上。
我把着他的手一起握住踏棍，猛地腾空蹬了下去。
我比陈志高，这东西既然抓着陈志的脚，没道理我踹不到它！
果然，我刚一蹬下去就听“砰”的一声，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尖叫声从脚下响起。
这声音很诡异，就像谁嗓子漏气了似的。
与此同时陈志闷哼一声，被我握住的手又滑落几分。
“你他娘的还挺抗揍！你自己没朋友么抢我的？”
这回我也不试探了，直接抡起我玉化的左腿照着同样的位置再次猛蹬一脚，就不信它还吃得消。
诡异的尖叫再次响起来，比刚才还要尖锐刺耳，震得人耳膜嗡嗡的，然而这时陈志的手竟然猛地从我手里滑出。
我心里一惊，赶紧伸手一捞抓住一块衣服，一股重力强拉着我一起向下坠去。
“乌眼儿哥你莫管我！”
陈志吓得直哇乱叫，哭呛都出来了。
可现在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管的问题了，什么都不干的话我俩就得一起摔死。
担着两个人加一个不明生物的重量，我这个时候要是伸手去抓东西非把胳膊扯脱臼不可。
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我这条玉化的腿了。
我的后背狠狠撮在井壁上，左腿试图去勾另一边的踏棍。
“砰砰砰砰……”
一根根年久失修的踏棍被接连砸断，后背火辣辣的疼，我咬着牙没吭声，手上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踏棍，好在速度总算是缓了下来，很快“砰”的一声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了。
同时我手上的重量也减轻了不少。
我晃了晃手上的陈志。
“诶，陈志？”
“咳……咳，乌……哥，脖子……”
陈志的手哆哆嗦嗦的摸上我的手腕，原来我抓的是他的后脖领子。
“卧槽！”
我吓了一跳，这可别再给他救死了，我赶紧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提到我的背上。
“抓紧喽，别松手啊！”
陈志整个人挂在了我的后背，我们两个人就这么趴在井壁上，他一直在我背后嘶嘶地吸着凉气。
我一边掏手机一边问道：“你哪疼？”
陈志的声音都在打颤：“腿有点痛，撞到喽，没得事。”
“等我一会儿。”
起码他的胳膊还算有劲儿，说话也正常，我掏出手机后照了照井底，距离我们也就三四米的距离了。
这井底都是坚硬的岩土，此时空空如也，只有几滴黑色的东西和一堆绳子，完全没有刚才那东西的影子。
我又看了看头顶，不少踏棍都断了，我俩再想爬上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时头顶上传来了光头急吼吼的声音。
“你俩咋样？能不能上来？我下去帮忙！”
我赶紧出声制止：“别来，梯子断了，还有绳子吗？”
过了一会儿光头再次说道：“长的绳子嘛没有了，我去找！容远去车里拿手电筒了，你俩咋样嘛到底？刚才是撒东西叫的呢？”
“我也不知道啥玩意儿，反正不是好东西。”
说着我就换了只攀着踏棍的手，可就在这时，手下的踏棍再次传来断裂声。
“他妈的，又来！”
此时向上爬是不可能了，而陈志的腿受了伤，一旦摔一下去后果不可估量，我不敢耽搁，只能继续向下。
这时头顶突然打下一束微弱的光，紧接着容远的声音传了过来：“吴燕青，能看到吗？”
“比没有强。”
说着我背着陈志小心地向下攀爬，很快就靠近了地面。
我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仔细地打量着井底，不放过一丝细节。
可那空荡荡的地面竟然不断有鲜血滴落上去。
“啪嗒，啪嗒”。
我拿着手机向我身后一照，陈志的右脚崴斜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再看另一条，脚踝是没事儿，但小腿骨明显不对劲。
血腥味越来越重，逐渐塞满了我的鼻腔。
“卧槽，你这腿都这样了！这叫有点儿疼啊？”
陈志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嘴唇都打哆嗦。
“刚才确实是有丁点儿痛，现在痛得恼火。”
“给我扔点儿药和绷带！”
我抬头大喊，然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背着陈志落到了地面。
落地的一瞬间我迅速看向周围，这里是个四五平米大的井道，东西两侧各有延伸。
四周看了一圈，地上扔了一些废弃的工具，都是挖坑凿壁用的，已经落难了灰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药来了药来了，碘酒和绷带都有，我拿毛巾和口袋裹上，给你扔下去，你俩嘛让一下！”
光头的声音在井道里撞来撞去，落到井底后已经变了样儿。
我背着陈志避开井口，扬声说道：“好了，扔吧！”
很快我就听到头顶传来几声揉搓塑料口袋的声音，还有摩擦沙土的声音，以及一道陌生的细微的呼吸声。
“我扔了啊！”
光头声音响起的同时，我背着陈志猛地向旁边撤了一步。
他妈的那东西在洞顶！
“砰”的一声药物落地，电光火石间，手机的光线划过洞顶，那里有一个小洞，一张枯黄的尖脸冲着我们张开大嘴，仿佛是它脑袋被撕开了。
一股腥臭的液体从它的嘴里涌出，喷在了我们两个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