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明明他们那样说你。对不起前辈，我替我那些不懂事的师兄弟向您道歉。”
李二红了眼。
“傻孩子，我又没有怪他们。算起来，你们整个西川剑阁都是看着长大的。从最开始的李老头，到你们这一代。我都见证过你们的成长。”
“你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你说，我会去怪自己的孩子吗？不会。回去吧，我要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去了。虽然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抵消我过往所犯之罪孽。”
“不过没事，此生赎不完的罪，我下辈子接着赎。此世补不完的过，我下辈子继续补。当然，我如果还能有下辈子的话。”
梼杌笑了笑，轻轻给身后的青年吹出一口气。
徐风裹挟着不可抗力将李二带下了半空。
“前辈不要！”
被风托着往下坠的李二呼喊着。
回应他的，只有梼杌逐渐隐入云层的孤单身影。
下一秒，恐怖的爆炸自云端传来。
轰！！！
在震天之响后，淅淅沥沥的雨落下。
猩红温热的血雨自天际倾盆而下，在空中，在地面，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花。
这场用梼杌骨血降下，覆盖整个南荒范围的血雨逐渐滂沱，浇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在血雨的影响下，融界之势停止了，山川大地不再崩解。就连时空乱流也退回了虚空之中，不再侵蚀南荒大地。
跪倒在地的李二呆呆看着地面此起彼伏盛开的血花，分不清自己脸颊流的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那个梼杌的热血。
剑阁的人在见识过这场异象后，多多少少是能猜出始作俑者的。
他们静静伫立在原地低着头，似是在为梼杌的逝去默哀。
“传说是真的，没想到梼杌果然能免疫世间万法。此等骨血，竟连底层的规则之力也能无视。之前，是我心胸狭隘误会他了。”
李一走到自家弟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没想到最后是他救了我们。为什么，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打这场仗？”
李二沉吟。
“不是我们想打，而是天道逼着我们打。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去西边昆仑。那里神力波动异常巨大，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李一说道。
“好，我去。我倒要看看，天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二拭去眼角的血泪，眼神坚定非常。
……
东海。
十日和嫦娥站在云端之上。
他们一个向上凝望着布满裂纹的天空，一个向下注视着海水已经干涸大半的东海。
“融界开始了。地裂，天崩，不知是哪一个先来。”
嫦娥叹气。
“天幕有一股奇力支撑着，暂时无恙。只是归墟之地将毁，恐怕整个东海海域都会被时空乱流吞噬。”
十日说道。
嫦娥：“劫，此乃劫数。光靠我们，究竟能不能阻止这场浩劫？”
“诸天上那些能力挽狂澜的存在此刻恐怕已经自顾不暇。当然，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是最强大的那个存在。”
“现在只能期盼那个孩子能创造奇迹了。”
十日慨叹。
“山海之主吗？他此刻恐怕连神格都没有，又如何去和天道斗呢？更何况他现在不知所踪，又如何能来阻止这场灾难？”
嫦娥摇头。
“他即是他，无关乎什么虚浮的山海之主。他就是他，那个我们愿意一直相信的孩子。”
“他会回来的，会带着奇迹回来的。我相信他，我们都相信他的。”
十日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墨夤那张烂漫无邪的脸。
“行吧，既然你们如此相信他，那我也信一次他好了。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嫦娥看向已经变回东君之身的十日。
“看此间天地灵力波动流向，主战场应该在昆仑。我相信众神已经就位，差的，只是一个能让胜利天平倾斜的人。”
“我们，就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吧。只是这么一来，你可能会丧失神力变回凡人。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如此，月神可愿意？”
东君看着嫦娥笑了笑。
“此天地大劫，没有谁能独善其身。和大荒生灵相比，我这一己之身算不得什么。东君大人请讲，我们应该怎么做？”
嫦娥语气坚定。
“要对抗融界之势，为今之计也只有用和它同源的规则秩序之力方可与之抗衡。只是我们都不曾拥有时序与界空之力，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了。”
东君回答。
嫦娥：“另辟蹊径？”
“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集合你我所有力量，将日月同悬于天。以日月同辉的轮转之力，暂时引动时序之力。”
“依托时序的滞引力，能暂时遏制融界之势。”
东君解释。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说罢，嫦娥周身亮起神泽。
跟随她纤指牵引，一轮满月从海面升起。
“那么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话落，东君浑身燃起灼热的白金色光焰。
在耀眼的明亮光芒中，一只遮天蔽日的白金色巨鸟腾空而起。
“桀！！！”
响彻海天的尖啸响起，日神金乌冲向浮出海面的盈月。
只见他尖锐锋利的三足张开，一把抓起圆月后冲上高天。
白金色的光芒裹挟着黑蓝的太阴月华化作两道照亮天地的华光，直奔伤痕累累的高天之上。
天地为鉴，日月同光！
太阴太阳聚合，诞生出了笼罩整个东荒的灰色光辉。
在灰光的照耀下，万事万物仿佛失去了颜色，天地一片灰白。
一切好像静止了。
海水不再流动，晶壁不再崩塌。就连时空乱流，也停止了肆虐。
见融界之势得到遏制，嫦娥的脸带上了些许喜悦。
“东君大人，我们成功……”
就在她想找十日庆祝一下，抬头看天时，那只巨鸟恰好消失在白金色的光焰中。
巨鸟没有挣扎，没有发出任何悲鸣。它只是一点点消失在一直在焚烧自己的本命之火中，悄无声息。
“不要！”
突然反应过来的嫦娥发出哭喊。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十日一开始便是打算以自己为祭，以引出时序之力的。
只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嫦娥此刻就是想再做什么也为时已晚。
“东君大人……”
无助的女神跪坐在云层上，哀转的恸哭回荡在四野。
目力所及的灰色海天之间，来自十日温柔的呢喃正随风飘散。
『不要为我之离去而难过，我只是融入了这一轮万古不息照耀大地的日曜之中。不管是过去，现在，将来，日月的光芒都会照耀大地，落在万物苍生的身上。守护着万千生灵，为他们驱散恐惧和黑暗。』
『最后，愿天地长存，万物长兴。岁时枯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