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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霜降,渭河的雾浓得像浸了血的棉絮,把天地裹成一片死寂的白。陈默的皮卡陷在泥里,车轮碾过的地方,渗出些黑红色的泥水,像刚凝固的血。他骂了句脏话,推开车门,冷雾瞬间钻进衣领,带着股冲鼻的腐臭——不是水草的腥,是死人身上才有的、混着淤泥的腐烂味。

“望鱼渡”的木牌坊就在前方百米处,红漆剥落得只剩碎渣,“渡”字被虫蛀得只剩个扭曲的偏旁,在雾里像颗嵌在木头上的眼珠。母亲说外婆快不行了,攥着她陪嫁的银镯子喊“回老宅”,可通老宅的桥去年被洪水冲垮,只剩这处废弃十年的渡口。

导航早就没了信号,手机屏幕暗得像块铁板。陈默刚要点烟,身后突然传来“笃、笃”的声响,不是脚步声,是竹篙戳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带着水的湿重。

“要过河?”声音苍老得像树皮开裂,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水汽。

陈默猛回头,雾里蹲着个穿藏青对襟褂的老头,后背驼得快贴到膝盖。他面前泊着艘乌篷船,船身黑得发亮,像用墨浸过的棺材,船篷缝隙里渗着的不是水,是暗红色的黏液,顺着船帮往下淌,在码头上积成小洼,映出雾中模糊的影子。老头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手里的马灯亮着,昏黄的光打在他指节上——那不是老茧,是密密麻麻的、被水泡胀的褶皱,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还挂着几缕灰白的头发。

“这渡口早废了。”陈默后退半步,脚踩在青苔上滑了一下,低头时看见青石板的缝隙里,嵌着半枚发黑的指甲。

老头没起身,竹篙往船帮上一敲,“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空心的棺材上:“废的是活人走的路,不是死人的。三块钱,送你到对岸。再晚,雾里的东西该饿了。”

陈默的心跳突然乱了。他摸了摸口袋,刚要掏钱,又猛地停住——这荒郊野岭,哪来的摆渡人?可外婆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来,他咬咬牙,踏上船板。

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被重物压得快要断裂。船舱里坐着五个人,都低着头靠在舱壁上,身上盖着灰黑色的粗布毯,毯角往下滴水,在船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诡异的是,他们没有呼吸声,连身体起伏都没有,像五具摆放在船上的尸体。

陈默刚坐稳,老头就撑起竹篙,船悄无声息地划入雾中,没有水声,没有船桨拨动的痕迹,像被什么东西托着飘在水面上。

“大爷,您这船……”

“渭河的船,靠死人推,不用划。”老头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木板,“别回头,别说话,看你的路。”

陈默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不敢回头,可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的布毯动了——不是风吹的,是毯子里的东西在动。一只苍白的手从毯缝里伸出来,皮肤皱得像泡发的木耳,手指弯曲着,像是要抓住什么。更吓人的是,那只手没有手腕,断口处缠着发黑的布条,渗着暗红色的血珠。

“别碰他们的东西。”老头的声音又恢复了苍老,“他们是等渡的客,欠了河的债,得用命还。”

船行到河心时,雾突然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马灯的光只能照出半米远。陈默死死抓住船舷,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滑腻——低头一看,船舷上爬满了水草,水草间缠着些零碎的东西:半块腐烂的衣角、一节发白的指骨,还有颗眼球,浑浊地嵌在水草里,正对着他。

“有人落水了!”陈默的声音发颤,他看见浑浊的水里,漂着件蓝布衫,领口绣着的“渭河航运”字样被泡得发肿,衣角缠着的水草里,露出半截手臂,皮肤已经泡得发白起皱,指缝里夹着枚铜钱。

老头却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黄纸,不是常见的烧纸,是裁得方方正正的黄裱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他随手往水里一撒,黄纸落水即燃,绿色的火苗在水面上飘着,照得水里的东西格外清晰——那不是半块手臂,是整具尸体,脸朝下漂着,头发散开像水草,后背插着半截断裂的船桨,船桨的木头上,还挂着块带血的碎布。

火苗烧到尸体时,水里的人突然翻了个身,脸朝上对着陈默。那是张浮肿变形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上爬满血丝,嘴角咧着,像是在笑。更恐怖的是,他的喉咙处有个大洞,黑糊糊的,能看见里面腐烂的内脏,几只蛆虫正从洞里爬出来,掉进水里。

陈默刚要尖叫,船舱里的人突然齐刷刷抬起头。

他们的脸青得像冻住的尸斑,嘴唇发紫,眼睛里渗着浑浊的河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其中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胸口插着半截船桨,船桨的尖端从后背穿出来,带着暗红色的碎肉。他们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陈默,眼神里没有怨,没有恨,只有一种空洞的贪婪,像饿了很久的野兽盯着猎物。

马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光线下,陈默看见船板的缝隙里嵌着许多铜钱,每个铜钱上都沾着暗红的痕迹,不是血,是干涸的脑浆。更吓人的是,那些铜钱都嵌在细小的骨头上,像是从人的头骨里抠出来的。

“到了。”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默跌跌撞撞地跳上岸,腿软得像面条。他回头看时,乌篷船已经飘进雾深处,船舱里的人正纷纷站起来,他们的身体僵硬得像木偶,手臂垂到膝盖以下,关节处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穿中山装的老头朝他挥了挥手,船桨从胸口滑落,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里,漂着几颗白色的牙齿。

老宅的门虚掩着,母亲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脸色白得像纸。听陈默说起摆渡人的事,她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见到的是老周头?他十年前就死了!船翻在河心,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泡烂了,肚子里全是水草和铜钱!”

陈默猛地想起船板上的铜钱,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连带着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发寒。

外婆的病情没稳住,夜里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话不停,翻来覆去就一句:“铜钱……船……别抓我……”陈默守在床边,看着外婆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只银镯子,镯子上沾着些黑泥,和老周头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他心里发慌,总觉得那趟渡船不是偶然。第二天一早,他沿着渭河岸打听老周头的事,问了十几个村民,要么摇头摆手,要么脸色发白地赶他走,直到在下游的修船厂找到王老汉。

王老汉八十多岁,耳朵背,可一听见“望鱼渡”三个字,手里的锤子“当啷”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那是个吃人的渡……不能提,不能提啊……”

他把陈默拉进里屋,关上门,才压低声音说:“十年前的重阳节,老周头载着六个乘客过河,都是去镇上赶集的。那天雾特别大,船走到河心,突然就翻了。捞尸队捞了三天,捞上来六具尸体,个个都睁着眼睛,手里攥着枚铜钱,唯独老周头的尸体,捞了半个月都没找到。”

王老汉的声音发颤,眼睛盯着门口,像是怕有什么东西进来:“更邪门的是,那六具尸体,下葬的时候,棺材里全是铜钱,多得往外溢。后来有人说,夜里看见老周头的船在河上飘,船上坐满了人影,老周头站在船头,手里拿着竹篙,竹篙上挂着串铜钱,每走一步,铜钱就响一下,像在催命。”

他指了指河对面的老槐树:“看见没?那树下埋着乘客的遗物,可没人敢去烧纸。去年有个后生不信邪,去槐树下烧纸,第二天就死在河里了,手里攥着枚铜钱,脸泡得跟十年前的死者一个样。”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槐树下堆着些破烂的衣物,风吹过,扬起的灰里夹杂着些发亮的东西——是铜钱,锈迹斑斑的铜钱,散落在草丛里,像一颗颗嵌在地上的眼珠。

当天下午,陈默去了县档案馆。在积灰的旧报纸堆里,他找到了十年前的报道。《渭河晚报》的头版配着张模糊的照片:翻沉的乌篷船半截露在水面,岸边围着警戒线,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露出只攥着铜钱的手。照片角落,有个穿藏青对襟褂的人影,站在雾里,手里拿着竹篙,正是接他过河的老周头。

报道下方有段小字:“据目击者称,事故发生时,河面上突然响起铜钱声,随后渡船倾覆。打捞队在沉船里发现大量铜钱,死者手中均攥有一枚,铜钱上刻有‘渡’字,疑似老周头私铸。”

没有幸存者。王老汉没说,报纸没提,母亲也从没提过。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老周头说的“欠六人,渡千人”,想起船舱里那五具“尸体”,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还差一个。

傍晚回到老宅,陈默发现院门口放着个布包。布包是灰黑色的粗布做的,和船舱里那些人盖的布毯一模一样,上面渗着些暗红色的黏液,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个铜匣子,铜锈斑斑的,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用血画上去的。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六枚铜钱,每枚铜钱上都刻着个“渡”字,字缝里嵌着些黑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匣子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墨水是暗红色的,像是用血写的:“欠一魂,渡满千,方得安。”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竹篙点地的声音,“笃、笃、笃”,缓慢而有节奏,像是在敲门。

陈默冲出去,见老周头的乌篷船正停在岸边的浅水区,船身依旧黑得发亮,船篷上的黏液顺着船帮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洼。老周头蹲在船头,手里把玩着枚铜钱,铜钱在他手里转着,发出“叮铃”的轻响。

“那些人……是十年前的死者?”陈默的声音发颤。

老周头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一口黄牙,牙缝里嵌着黑泥:“他们欠了河的债,得跟着我渡人,渡满一千个,才能投胎。可我欠了他们的债,得替他们找齐七个魂,才能安息。”

他打开铜匣子,里面的六枚铜钱突然发出“叮铃”的声响,像是在呼应他的话:“这六枚是他们的魂,还差一个,就能凑齐七个。等凑齐了,我就能沉进河底,再也不用出来了。”

陈默想起报纸上的报道,想起王老汉的话:“没有幸存者,当年的七个人,全死了。”

老周头突然笑了,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木板:“有,怎么没有?当年我把一个孩子推上了浮木,他活下来了。可他欠了我的债,欠了河的债,早晚要还。”

他从怀里掏出枚铜钱,上面刻着个“陈”字,字缝里嵌着些黑红色的东西:“你看,这是他的债。他当年喝了河里的水,吃了河里的鱼,就得用命来还。”

陈默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十岁那年,他在渭河边玩水,不小心掉进河里,醒来时躺在老周头的船上,老周头给了他一碗水喝,水是浑浊的,带着股腥味。后来他问母亲,母亲说老周头是远房亲戚,救了他一命。

就在这时,河水突然翻起黑浪,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水面,抓住了船舷。陈默吓得后退一步,见个穿校服的男孩探出头,脸憋得青紫,眼睛里渗着河水,手里攥着枚铜钱:“周爷爷,我好冷……我想上岸……”

老周头的脸色沉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黄纸,撒进水里:“你还没到时候,回去!”

男孩的脸慢慢沉下去,水里传来阵阵哭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喊“冷”。陈默这才发现,男孩的身体是透明的,能看见他胸腔里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上面插着根水草。

“他是去年淹死的,欠了河的债,得跟着我渡人。”老周头的声音冰冷,“你也是,你欠了我的债,欠了河的债,早晚要还。”

船要走时,老周头把那枚刻着“陈”字的铜钱扔给陈默:“拿着这个,这是你的债。重阳节晚上,来渡口,把债还了。不然,你外婆的命,也保不住。”

陈默攥着铜钱,感觉它比冰还冷,上面的“陈”字像是活的,硌得他手心发疼。看着乌篷船消失在雾里,他突然发现,铜钱上的黑红色东西,不是血,是干涸的脑浆。

距离重阳节还有三天,渭河的水位突然涨了许多,浑浊的河水泛着诡异的暗黑色,像掺了墨的血。陈默发现,夜里总能听见河水拍岸的声音,夹杂着模糊的哭声,还有铜钱碰撞的“叮铃”声,像有人在窗外走动。

外婆的病情越来越重,整天昏睡,嘴里胡话不停,翻来覆去就一句:“红衣女人……别抓我……”母亲坐在床边哭,说外婆年轻时,有个双胞胎妹妹,三十年前在渭河溺水身亡,死的时候穿着红衣服,尸体一直没找到。

“妈,姨婆当年是怎么死的?”陈默问。

母亲的脸色白了:“不知道,那天她去河边洗衣服,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看见她跟着个穿藏青对襟褂的男人上了船,之后船就翻了,没捞到尸体。”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穿藏青对襟褂的男人,是老周头?

当天晚上,陈默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坐在老周头的乌篷船上,船舱里坐满了人影,个个都攥着铜钱。船走到河心,突然翻了,他掉进水里,水里全是铜钱,顺着他的口鼻往肚子里钻。他挣扎着往上爬,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脚踝——是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长发遮住了脸,手里攥着枚铜钱,正往他手里塞。

“拿好你的债……”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该还了……”

陈默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片,不是眼泪,是带着腥气的河水,枕头底下,放着枚刻着“陈”字的铜钱。

第二天一早,陈默去槐树下烧纸。他刚点燃纸钱,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轻的,像踩在水里。他回头一看,雾里站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长发垂到腰际,遮住了脸,身上的红衣服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水里掺着些黑红色的东西。

“你也是来还债的?”女人的声音沙哑,像是被水泡过。

陈默后退半步,手里的纸钱掉在地上:“你是谁?”

女人缓缓抬起头,长发分开,露出一张浮肿变形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上爬满血丝,嘴角咧着,像是在笑。她的喉咙处有个大洞,黑糊糊的,几只蛆虫正从洞里爬出来。更吓人的是,她的手里攥着枚铜钱,上面刻着“渡”字,字缝里嵌着些黑红色的东西。

“我是来等船的。”女人的声音带着水的湿重,“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你了。”

她朝着陈默走过来,每走一步,脚下就渗出些河水,水里夹杂着铜钱。陈默吓得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女人的笑声,尖锐刺耳,像指甲刮过木板:“别跑!你欠了我的债,欠了河的债,早晚要还!”

他跑回老宅,锁上门,靠在门上大口喘气。透过门缝,他看见女人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竹篙,竹篙上挂着串铜钱,每走一步,铜钱就响一下,像在催命。

当天晚上,敲门声响起,“咚、咚、咚”,缓慢而有节奏,像是在敲棺材。陈默从猫眼里看去,外面站着穿红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枚铜钱,正往猫眼上贴。

“开门……还债……”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水的湿重。

陈默吓得不敢出声。敲门声越来越大,门板开始晃动,像是要被撞开。他突然想起老周头给的铜钱,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攥在手里。

就在这时,敲门声停了。门外传来女人的哭声,凄厉而绝望:“你跑不掉的……重阳节晚上,我会来接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默瘫坐在地上,发现手里的铜钱已经变得滚烫,上面的“陈”字像是被血染红了,渗着些暗红色的黏液。

陈默决定去找老周头问清楚。天刚蒙蒙亮,他就来到望鱼渡,雾比往常更浓,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来越重。岸边的青石板上,布满了湿漉漉的脚印,没有鞋底的纹路,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脚印里渗着些黑红色的黏液,还散落着些铜钱。

“你在找老周?”身后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陈默回头,见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雾里,身上披着件破旧的蓑衣,蓑衣上渗着些黑红色的黏液。老人的脸布满皱纹,眼睛里没有神采,像是个活死人。

“您认识他?”陈默问。

老人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树皮开裂:“我是他的堂哥,周德山。这望鱼渡,藏着个百年的凶咒。”

他告诉陈默,百年前,这里有个摆渡人,叫周阿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私铸铜钱,强迫乘客用铜钱付船费,要是不给,就把人推下河淹死,再把尸体沉进河底,用铜钱压着,让死者的魂永远困在河里,替他摆渡。

“周阿水死的时候,把私铸的铜钱埋在了河底,说要让周家后代永远替他还债,每个摆渡人都要找齐七个魂,才能平息河底的怨气。”周德山的声音发颤,眼睛盯着河面,像是怕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出来,“老周头的爷爷是摆渡人,找了六个魂,还差一个,死在了河里。老周头接手渡口后,一直找第七个魂,十年前的事故,就是他故意弄翻的船,想找齐七个魂,可没想到,把你推上了浮木,漏了一个。”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我就是那个漏了的魂?”

“是。”周德山点头,“你当年掉进河里,喝了河底的水,沾了河底的怨气,就是老周头要找的第七个魂。他救你,不是好心,是想等你长大,把你的魂献给河底的怨气,凑齐七个魂,让他自己解脱。”

就在这时,河里突然翻起黑浪,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水面,抓住了周德山的脚踝。周德山尖叫起来,身体被往水里拖:“救我!救我!”

陈默刚要伸手,就看见水里浮出张浮肿的脸——是老周头,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拿着竹篙,竹篙上挂着串铜钱,正往周德山的身上缠。

“他也欠了河的债,该还了。”老周头的声音从水里传来,尖利而冰冷。

周德山的身体被拖进水里,水面溅起的水花里,漂着枚铜钱,上面刻着“周”字。陈默吓得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阵阵铜钱声,像是有无数人在追他。

他跑回老宅,刚推开门,就看见母亲坐在院里发呆,手里攥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藏青对襟褂的男人,抱着个小孩在渡口玩耍,小孩手里攥着枚铜钱,眉眼间竟和陈默一模一样。

“那是你小时候,老周头带你去渡口玩。”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你外公的远房表哥,可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当年害死你姨婆的人。你姨婆当年不肯用铜钱付船费,他就把你姨婆推下河,沉在了河底。”

陈默突然想起老周头给的铜钱,想起穿红衣的女人,终于明白过来——穿红衣的女人,就是他的姨婆,她的魂被困在河里,等着找替身。

这时,手机突然收到条陌生短信,是老周头发来的:“重阳节晚上,来渡口,还你的债。不然,你外婆和你妈,都会替你还债。”

重阳节那天,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来越重。陈默带着铜钱来到渡口,老周头的乌篷船正停在河心,船身黑得发亮,船舱里亮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映出里面的人影。

“上来吧。”老周头的声音从船上传来,尖利而冰冷。

陈默踏上船,发现船舱里坐着六个人,个个都攥着铜钱,正是十年前的死者。穿红衣的女人坐在最中间,手里攥着枚铜钱,正往他手里塞:“拿好你的债,该还了。”

“姨婆,是你吗?”陈默的声音发颤。

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张浮肿的脸:“我不是你姨婆,我是河底的怨气,附在了你姨婆的身上。你姨婆的魂,早就被铜钱压碎了。”

老周头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竹篙,竹篙上挂着串铜钱:“凑齐七个魂,我就能解脱了。”

他举起竹篙,朝着陈默砸来。陈默侧身躲开,竹篙砸在船板上,溅起些黑红色的黏液。船舱里的死者突然站起来,朝着陈默扑过来,他们的手冰冷而僵硬,指甲嵌进他的肉里。

“别碰他!”穿红衣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身体变得扭曲,“他是我的替身,只能我来杀!”

她朝着陈默扑过来,指甲尖带着黑红色的血珠。陈默猛地掏出铜钱,朝着女人的胸口砸去。铜钱落在女人的胸口,发出“叮”的一声响,女人的身体突然冒出黑烟,尖叫着倒在船板上。

老周头见状,突然疯了一样朝着陈默扑过来:“你毁了我的债!我要杀了你!”

陈默转身就跑,却被船舷上的水草绊倒。老周头扑过来,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像铁钳。陈默感觉呼吸困难,眼前开始发黑,他猛地掏出怀里的铜钱,朝着老周头的眼睛刺去。

铜钱插进老周头的眼睛里,黑红色的黏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老周头尖叫起来,双手松开,陈默趁机推开他,跳进水里。

水里全是铜钱,顺着他的口鼻往肚子里钻。他挣扎着往上爬,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脚踝——是老周头,他的眼睛里插着铜钱,正往他身上爬。

“你欠了我的债,欠了河的债,永远都别想逃!”老周头的声音从水里传来。

陈默猛地一踢,挣脱了老周头的手。他朝着岸边游去,身后传来阵阵铜钱声,像是有无数人在追他。

等他爬上岸,回头看时,乌篷船已经翻了,老周头和那些死者的尸体浮在水面上,个个都攥着铜钱,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笑。穿红衣的女人的尸体漂在最前面,手里攥着枚刻着“陈”字的铜钱。

第二天一早,陈默带着母亲和外婆离开了老宅。临走前,他去槐树下烧了纸,把那枚刻着“陈”字的铜钱埋在了树下。

后来,他再也没去过望鱼渡。只是偶尔听村里人说,望鱼渡的雾越来越浓,夜里总能听见铜钱声,还有人说,看见老周头的船在河上飘,船上坐满了人影,正朝着岸边招手。

陈默知道,老周头的债没还清,河底的怨气还在,总有一天,还会有人来还这笔债。而那些攥着铜钱的魂,会永远困在河里,等着下一个替死鬼。

深夜的渭河,水面泛着暗黑色的光,像掺了血的墨。偶尔有风吹过,会传来铜钱碰撞的“叮铃”声,像是有人在轻声催命。岸边的槐树下,铜钱散落在草丛里,像一颗颗嵌在地上的眼珠,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这篇改写强化了恐怖氛围,通过增加尸体腐烂细节、诡异音效、血腥场景等元素,让故事的恐怖感更直接。如果你觉得某个场景的恐怖程度还不够,需要我进一步加深描写,或者调整某个情节的恐怖方向,随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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