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曾经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经商致富,但自她走出东山村跟随伏女郎在河定府的刺史府居住数月,这个念头就已经动摇。
再见识过荣成县案卷账册以及春英接收的众多信息,经商的想法更是彻底断绝,除非她能自己拉出一支自保力量或寻到强有力靠山。
但显然,她目前没有那份实力,也没有那份决心。
这几年来,即便朝廷分崩离析,北晋的匠人也会时不时被无故征用,许多有一技之长的平民按需要被地方势力充入匠籍。
做买卖的人常遭盘剥,除了高昂的征收外,时不时有外出的商队货物被地方“收缴”,经营好一些的店铺被强行接管,就是摆摊卖菜的农户也可能被踹上几脚。
至于找靠山?很多时候与拱手送出无太大差异,应了那句“为谁辛苦为谁忙”,整体一个混乱无序、全看运气的状况。
若不是伏府接管荣成县,放原来黄县令一人独大的时候,东山村人绝对是能不进城就不进城,更别提卖方子卖山货增加收入了。
“但我瞧你这些时日的行事,不像害怕的样子。”春英对江雁“不敢先挣”的论调表示怀疑。
“呃,那什么,”江雁下意识挠了一下眉尾,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爹娘说我这人性格吧,时而谨慎,时而顺杆子上爬,尤其关系熟一点后,就没那么顾忌。”
像伏府管事的那些人吧,经过江雁和东山村人较长时间的观察,脾气还行。只要不经常当面挑衅,关键时候认怂,基本不会喊打喊杀。
春英:到底是不顾忌还是爱刺激……
江雁不清楚春英内心的吐槽,见她不再追问,自觉将事情翻篇。
反正等她回家前会将这些不成熟的法子一并交给东山村人,往后能不能借此挣到钱财,不是当下连甘蔗汁都喝不到的人应该考虑的。
……
领到两套秋衣的那天,江雁心情颇好。
再整理一下手头尚未完成的工作,剩余不多,也不着急交,更好。
换上新衣,同春英以及这座宅子的管事大娘报备完,江雁独自一人溜达到外面散心。
今日长宁府府城摆了大集,设在东城的这处离他们宅子不远。
虽说这个时间点已到尾声,人群散去大半,地面污脏,但只要躲开脾气差劲了点的巡逻护卫队,总体来说还有逛头。
江雁在外面呆了小半个时辰,确认在场交换种子的农户们手中没有她想找的菜种或粮种,又慢悠悠的晃荡回去。
次日,出过门已经不想再出的江雁被春英带着往郊外去。
等到傍晚回城,精疲力尽的江雁瘫靠在板车上,两眼直愣愣却又似漫无边际的看着门侍们严格搜查。
其中一位门侍仿佛察觉到了江雁的注视,眼神刺棱的射过来。
江雁久违的不安又冒出头来。
进入城中,感受到背后如芒的视线不再,她才不动声色戳了一下春英的胳膊。
春英保持着姿势一动未动,只是眼睛斜瞥着,然后从喉间压出声音:“这事我们回宅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