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撕裂喉咙的呼救响起,刺破了雪原的安静。那种声音混着寒风传来,带起一种不容忽视的恐惧。我的心猛地一紧,几乎同时,脚下的地面震了一下。积雪塌陷,空气被挤出一阵低闷的爆响。接着,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雪底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乱了。
是一瞬间彻底失控。雪地被掀起,尸袋滚开,标号牌被甩得满天都是。有人被撞翻,有人被甩出去,铁铲的声音撞在冰地上,一下一下,像碎裂的骨头。
我下意识拔刀。那是肌肉的反应,不是思考。
视线里,那东西的体型庞大得几乎让人反胃。暗绿色的壳子泛着湿光,反光刺眼。那是虫族的颜色——我在资料里见过,但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它的肢足像镰刀,锋利得能割开空气。雪被它甩成片,混着血和暗绿色的体液,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听见有人咬牙切齿地骂,听见某个方向传来破碎的喊声,可我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一切都太快。那怪物转身时,镰刃一样的前肢抬起,动作生硬却有力。下一秒,它横扫过来,空气被割出一阵呼啸。
有人就在那条路径上,完全来不及躲。
似乎脑子也被寒风锈蚀了。我没想太多,直接冲了上去。推开那个人时,我几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那股力量重得让我整个肩膀发麻,然后,疼。
镰刃擦过身体,切开了衣料,也切开了皮肤。而那一瞬,我感觉不到痛,只觉得热。热得发烫。血顺着衣服往下渗,我闻到了铁的味道——浓得要命。
呼吸变得不稳,空气像被抽干。周围全是打斗的声音,混乱、急促,还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试着抬头,却什么都看不清。雪和血都糊在脸上,眼睛被刺得生疼。虫族的壳在不远处被炸开一角,它嘶吼着,体液溅得到处都是。阡陌的声音混在混乱里,我听见他在喊我,可我根本回应不了。
身体在往下沉,脚下的雪像液体一样软。我知道我可能撑不住了。
那种无力感从腹部一路扩散,连手指都不听使唤。呼吸越来越重,耳鸣像潮水一样压过所有声音。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终点。不是那种被英雄化的结局,只是一个简单、真实、冷得发抖的事实。
风还在刮,雪还在落,而我。
我一直以为,只要不承认软弱,就真的不会脆弱。只要不低头,不让身体弯下去,就能撑得住,就能变得坚硬。而直到那一刻——我以为的坚强,那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外壳,一旦裂开,就什么都挡不住。
血顺着腰侧流进雪里,温度在迅速流失。风钻进伤口,刺得我几乎要吐出气来。脑子开始发胀,耳边的声音全都挤成一团,像远处的雷,闷闷的、混乱的,却再也分不清哪一个是人声。
我努力睁眼,视线却像被雪覆盖了一层白雾。那雾里晃动着几道影子——有人在奔跑,有人在拉扯,有什么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我想抬头,可脖子像被冻住了,根本动不了。
然后,我看见了那道高大的身影。那个又旧又硬的军装,那个又旧又硬的男人。
他逆着风走来,步伐稳得可怕。那身军装旧得发硬,肩上的徽章被磨得发暗。雪落在上面,没能融化。那种冷静和沉默的气场一出现,周围的喧嚣都变得模糊。
叶霖。
他就那样站在雪地里,像一块石头,或一堵墙。脸上糊着血,眼神却清醒得刺眼。
我好像又看到了他曾经训斥我的样子,也看到了他一个人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模样。
我知道那是他。哪怕世界都在塌,也认得出来。
风把他军装的下摆掀起,衣料硬得像金属。他举起什么,我没看清,也听不见他喊了什么。脑海里只剩那种低沉、实在的存在感,像是一种生的命令。
我想回应,喉咙里却发不出声。呼吸越来越浅,世界一点点往外退。那高大的身影在雪雾中逐渐模糊,像被风卷走,又像被我松开了。
意识开始往下坠。
原来“我以为的”,真的只是我以为的而已。
最后的呼吸像断裂的线,从唇间滑出,什么都没留下。一切都在我还来不及说话之前,彻底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