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也反应过来了,谢侯的意图如此明确,武国公显然不会看着,他若是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要么推选出合适的人选上位,结交情分,要么自己舍了这巡防营的差事,去争取战区的主帅位置。
只是这个位置能不能争取到,还是个未知数。
巡防营主将一职本就是天子近臣,陛下如今正值盛年,想要做一番作为乃是明君之相,要是能将长安守卫经营好,王家富贵不会少。
如此一想,倒不如借此做个人情......
谢家内廷外朝都有人,是个不错的人选,武国公的爵位能够传承三代没有被夺爵,实力也不容小觑,李尚书进士出身,能够坐稳兵部尚书之位也不是平凡之辈。
除却这三位,在朝在野,合适的人不多。
宣帝沉吟片刻,回应武国公道:“三大战区的大致划分可以商议,但战区不会再增加,就三个。”
那就有得争了。
“这三个战区的主帅人选,朕已有论断,关于削藩,既然陆卿推动的税改已然落地,先保证今年秋收税粮能够收上来,收不上来的,便有由头处置。”
要保证今年秋收的税粮收到手,少不了卫所介入,如今的卫所兵力显然是不够的,就有了名正言顺招兵的由头,若是藩王强势拦截税粮,还有由头削藩......
这比先前武国公提的提议要激进一些,若是各地的藩王同时搞事情,内乱再次开启,又该如何应对?
李芳直觉这个操作翻车的概率很大,下意识地去看武国公的神色,武国公见自己提出的提议被驳回,一时间又没想到该如何劝说,至于谢固和王忠,两人还在猜想陛下心中的人选到底是谁,脑壳卡住了也没想到这个做法的错漏。
“既如此......”
“陛下!”
李芳打断了宣帝的话,在她的凝视下站出来说道:“陛下,此举甚好,只是有一顾虑。”
“藩王到底经营了几十年,若是一两个因此被一削到底,朝廷尚能处理,可若是这几位藩王因此有了不臣之心......战乱不可避免,朝中能与之对抗的兵力也不足,况且还要分散兵力。”
“以臣之拙见,不如缓一缓,秋收的税粮由各地税务司驻点负责收取,藩王封地亦然要缴纳税粮,官府拿四成,藩王拿三成,朝廷拿三成,官府的税粮可以向税务司驻点折换银子或者其他资源,以发展自身。至于其他的税银,藩王需纳税,且不参与税银分成,朝廷每年可按照地方税银缴纳的数额比例来给藩王发俸禄。”
李芳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宣帝沉思良久,这个法子倒是实用,朝中官员能够将这些事情办好的不多,眼前这几人武国公日渐年迈,王忠的这个位置不便动,谢固有野心但才能有限,李芳文官出身,能够处理好军政吗?
“陛下,这个法子臣认为相对妥当,以柔克刚,缓之一计能够让藩王放松警惕,再辅之以武国公所言之法,三代内,藩王势力必然瓦解。”
王忠此言不虚,武国公和谢固也出言附议,宣帝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便这样办。”
此事商议完,宣帝在殿内看了几本奏本,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朝他拱拱手,宣帝看了他一眼,内侍说道:“武国公与王将军出宫去了,王将军应是去了营地,李大人去了理政司,谢侯爷......谢侯爷去了贵君宫中。”
宣帝抬起眼看了一眼内侍:“哦?说了些什么?”
“小的没有跟进去......”
李尚书去了理政司,想必是找陆卿商议此事如何协办,至于谢侯与谢贵君说了些什么,午膳就知道了。
谢峻正不耐烦地捂住皇女的耳朵:“哎哟!爹你怎么每次来都是说这些?”
谢固恨铁不成钢:“陛下如今不怎么在后宫中留宿,你又带着皇女,可谓是独宠一份,怎么能没有孩子呢?”
“爹你别说了,陛下自有主张。”
谢峻不想和他爹聊这些,陛下如今不常留宿后宫,要么是在前殿熬夜批复奏本,要么是来这里和皇女一道用膳,看着皇女一天比一天可爱,谢峻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但谢固不这么认为,谢家好不容易重露锋芒,又有孩子在后宫受宠,自然要多为家族子弟着想。
三个战区的主帅一职争取不到,难不成底下的参将、副将还争取不到?
他一门心思想让谢峻吹枕头风,谢峻直言不讳地说道:“谢家子弟若有才能,就是我不说陛下和陆大人也会用,若是才能不够,就算是我舍弃脸面跪下来求陛下,也不一定有效。”
谢固被气了个仰倒,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
皇女似乎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到,皱着脸扁嘴哭了起来。
“哎哟!怎么哭了?阿爹抱抱,不哭不哭~”谢峻抱起孩子一顿安慰,语气亲昵熟练,显然是经常带孩子在身边抚养已经养出感情来了,他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说道:
“你不会真的打算养大这孩子吧?”
谢峻脸色一变:“父亲慎言!这是陛下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陛下生她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不能替她分担分毫,既然孩子记在我的名下,那我便要全心全意将其养育成人。方才那些话,父亲不要再说了,若无他事,还请父亲回吧。”
“你!”
谢峻不再看他,抱着孩子进了内室,让乳娘给她换尿布、喂奶。等孩子喂饱再抱到他身旁时,谢固已经走了,谢峻抱着孩子逗她玩了许久,等到晌午时候,宣帝如往常一般来他这里用膳。
可方才与谢固一顿吵,谢峻的心就有些烦闷,又觉得不好面对陛下,只好装病躲在床上避而不见。
宣帝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伎俩,看了两眼孩子便让乳娘带下去,自己走到床榻旁伸手掀开床幔。
“陛下!”
谢峻惊呼出声,伸手去捉她的手,宣帝听他声音洪亮,精神气足,眉一挑揶揄道:“气势如虹的病人?朕还是头一回见。”
“好了,不要和朕闹脾气,快些穿好衣裳出来用膳。”
宣帝没有继续为难他,给他留了几分薄面,自己去了前厅,等谢峻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如常,给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谢峻只好坐下来一道用膳。